正月十六,按照惯例,开朝。
这一日,天空出奇的明亮,从未停歇的雪,终于在今早的五更时分停了。
天空的太阳终于拨开了重重云雾,照射在它盼望已久的大地上。雪与光的结合,将天地合成了一面透亮的镜子。
君悦穿上了象征姜离二公子的金银丝飞锻窄袖朝服,黑色为底,绣上腾飞的四爪蟒,腰间一条金镶边玉带,仅配了一块淡青色的青龙玉。头顶以一金色如意冠束发,高贵翩翩,英姿飒爽。
黑色朝服外,再罩一件对襟黑纱,将他朝服上的金丝绣蟒衬得若隐若现。
金与黑的重叠,将他衬托得更加的神秘,高贵。
桂花将他衣裳上的褶子又拉了拉,最后才将一条玉白色的斗篷披在他身后,系了绑带。
君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脸,如水月,恍若浮世。
这张脸与蓝芷夕的脸,一点也不一样。
这张脸,更美,更俊,更年轻。
“走吧!”
主仆二人走出了芳华苑,踏过寂无人烟的宫道,向朝和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北齐二皇子出殡之日,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惦念。地点,就设在皇宫的朝和殿。
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行至朝和大殿前的台阶下。君悦抬头,望着数不胜数的台阶,以及在台阶顶端的琉璃宫殿,它像一座神圣的教堂,令人膜拜。
台阶中间,是王气蒸蔚的云龙陛石。两侧为大理石阶,岿然不动的禁卫军就像雕塑一般,守卫着这座神圣的宫殿。
石栏浮雕上,黑纱挂起,随风飞扬。
浓郁的香火之气夹杂着冷风,被吸进鼻子里,令人精神晕乎欲睡。幽幽诵经声如洪如钟,徘徊不绝。
君悦抬步,踏上了石阶,一级一级,向那座神圣的宫殿靠近。
香火之气越来越浓,诵经声越来越清晰,大殿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君悦立于殿前,抬头望着上方“朝和殿”三个烫金大字。规矩方正,又浑然天成。
他转头对桂花微微点头。桂花会意上前,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司礼郎中递了名牌。
司礼官看了名牌上的字后,弯腰一揖,示意君悦进去。
“姜离,二公子,觐。”
君悦脱了身后的玉白斗篷,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了门槛,昂首挺胸的向高台龙座上的人行近。
两旁是着紫色朝服的北齐文武大臣,御台上是齐国的帝后,左下角是皇子王亲,右下角是公主郡主。中间停放的,是二皇子的棺柩。
楠木镶金,黑纱倾覆。
无论是卑微如平民,还是高贵如皇子,都有他自己的命运。
那么他自己的命运呢?又将会如何?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光明正大的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之前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的人,从此刻起,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友善的,鄙夷的,同情的,嗤笑的,嘲讽的,不屑的,愤怒的,漠然的,什么都有。
行至棺木前,君悦抬头,望着这位五十多岁的齐帝,以及他身边的女人,面色波澜不惊。
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国仇家恨,至少此刻,这两个坐在高台上的人,都是丧子的可怜人而已。
“使者悼,一鞠躬。”礼官高呼。
君悦两手垂于身侧,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二鞠躬。”
再拜。
“三鞠躬。”
再拜。
“进香。”
有小太监拿点了的香过来,君悦接过,又是一拜,才将香交给身后的桂花。桂花将香插到了香炉中,又退回他的身后。
上完香后,君悦对着正上前方的帝后,又是深深的一揖。
身着素玄袍,头戴银素簪的帝后微微点头,以作回礼。
君悦又侧身向左,深深一揖。皇子王亲们半鞠了躬,以作答谢。
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星辰之光,再也没有了专注地凝视。仰月唇边,再无印象中浅浅的笑容,黑纱素衣衬得他的小脸愈加的苍白。他安静端坐,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素雅隽美不可方物的玉兰花,凋谢了。
君悦侧身向左,又是一揖。公主们双手交叠,置于额间,深深伏地一拜,以作回礼。
礼已完毕,君悦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于是转身,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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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殿门,君悦还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那股阴冷的气息。
今日如果不是出殡日,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死者为大,无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在别人的葬礼上胡来。这是四国共同认可的礼法规矩。
走下石阶时,刚好是面对着风,君悦冷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桂花终于可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一下气,小声说道:
“公子,吓死奴才了。奴才真没想到,当初的那对母子,竟然就是齐皇后和五皇子。怪不得五皇子会派仲御医去给公子看病,算他有良心。”
桂花得不到主子的回答,好奇的转头看去,却见他家主子脸上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疑惑的问道:“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君悦继续往石阶下走去。
远处又走来一人,隔得远,看不清楚。
桂花惊道:“难不成公子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之前只是猜测而已,今天算是确定了。”
禁军的令牌,是不可能借给他人的。
如果古笙说的是真的,能得禁军护送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