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热风吹过平静的江面,江上水如卷卷翻云般从江的这头推波至那头,水中藻物清晰可见,跟随水波方向折腰。阍逦锏男绕,有点难闻。和风与暑气中和,感觉舒爽,不冷不热。
两岸青山环翠,山壁陡峭,直耸入云,偶尔传来一两声嘹亮的猿啼。湛蓝的高空群鸟翱翔,倒映绿色江水,如一幅美轮美奂的油画。
乌篷轻轻荡漾,波动的江水拍打着陈旧坚硬的木质船身,如婴儿的摇篮,静谧安祥。
乌篷并无人滑动,只是让它顺着江水而下。船头一佝偻老人正盘腿坐在甲板上,刀手利落的处理手里的一条三文鱼。
老人很老,被风吹日晒的脸上皱纹纵横,嘴唇发紫,一双老手上斑斑点点,粗糙如树皮。
一旁支着一个小火炉,炉上置着一个小铁锅,铁锅内热气腾腾,冒着白泡,咕噜咕噜的翻滚。
老人将鱼切块,放入锅中,撒上盐巴,放入料酒醋等调料,勺子轻轻搅拌了十来下,新鲜的鱼肉已泛白熟了。
“小公子,吃鱼了。”
老头身体不动,转个头朝乌篷的另一头喊道。
“知道了。”乌篷那头传来回应。
君悦揭开遮住双眼的丝帕,头顶强烈的阳光直直刺入眼中,她不适的眯眼,抬手挡住强光。
一身白色锦服束身仰躺,双腿随意的交叠,随意自在,潇洒放荡。
自由啊!她渴望已久的自由啊!
鱼香味飘来,君悦贪婪的吸了吸。而后起身,整了整衣裳,期待着往乌篷另一头走去。
老人已盛了一碗,递给她。“尝尝吧!味道不错。”
君悦接过,道了声谢,而后也不顾形象的盘腿而坐,尝了一口。“嗯,不错,汤很鲜美,肉质顺滑。老伯,你手艺不错呀!”
“哪里是什么手艺。”老人也为自己盛了一碗,“不过是在水上生活,做多了就自己琢磨怎么做好吃了。”
“我认识一个做狗肉的,他做的狗肉和你做的鱼汤不相上下。”
“小公子喜欢就多喝点。”
君悦贪嘴,连吃了两大碗。
饭后,洗完厨具收好,老人又手持竹篙,乌篷继续游行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君悦发挥懒人精神,吃完了就原地继续躺下,曲腿交叠抖动,手掌枕在脑后。头顶地上支了把小伞,阻隔了强烈的阳光。
老人背虽然佝偻,但双腿却是稳直有力,头顶戴了顶草帽,手中竹篙时起时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伯做这水上活计多少年了?”君悦问。
老伯背对着她,想了一会道:“哟,那可久了,得有二十年了吧!”
“那还真是蛮久的了。”
“是啊!一晃眼人生就快到头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落叶归根。”
君悦顺着问:“老伯是哪的人?”
“我啊!本是姜离人。”老人声音苍老,“当年北齐皇帝攻打姜离,鄞王抵死守城。那一段日子,真的是最胆战心惊最难熬的一段日子,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君悦不语,听着他的追忆。
“后来,得了亲戚相助,躲到南方来,这一躲就是二十多年。也不知道,当初的那些亲朋好友可还在?”
君悦疑惑,“如今已经不打仗了,你可以回去了呀!怎的还留在这里?”
“回去?”老伯自嘲一笑,“朝廷欺压,姜离大王年年进贡,盘剥百姓。回去了也未必能活。”
君悦喉头酸涩,不再追问。
几日下来,看到的生活百态,形形色色。满目皆是除去贵族华丽的外表下,遭受痛苦,麻木、贫穷、疾病、剥削的最底层人的生存形态。
“老伯,这里只我两人,咱们就当聊聊天,转头就忘了,所以你不必在意。我想问您,您可想过这天下换一个皇帝?”
这话大不敬,就算没人也是不可胡乱议论的。
老人惊怵的转过身来,俯视着少年。阳光下,少年的脸埋在伞下的阴影中,笑意盈盈的。
君悦却不理会他的惊讶,自顾道:“我倒是想换一个,远的不说,这姜离王就该换个人。”
老人收起了惊色,又转过头去继续支撑竹篙,语声无奈。“换了一个又如何?当年以为北齐杀了暴虐的鄞王,百姓就能有好日子过。可谁能想到,北齐却年年要我们纳贡,这换不换又有何区别。”
“这姜离王也挺可恨的,如果是我,我一定反抗。”
老人又是一笑,感概年轻人就是争强好斗,意气用事。
他道:“反抗又如何?听说三年前不是打了一仗吗?结果不还是输了。”
君悦喃喃:“是输得很惨。”
耳听老人继续道:“不过如今的姜离王,比起当年的鄞王已经算是好的了。我们小老百姓,不敢奢求多好,只求不要再坏就是。”
君悦抖动的双腿停了,怔怔的望着天空。
小老百姓,要求真的很简单。但这简单的要求,却是他们一生的愿望。
比起他们,她在恒阳为质,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的声音又传来:“看小公子气宇不凡,衣着富贵,怎么一个人出门在外?”
“我其实是离家出走的。”
“哦!”少年人果然意气用事,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要是不嫌弃老头子我啰嗦,可以跟我说说。”
君悦幽幽道:“其实,我爹是个商人,家里也算有几亩薄田。我爹想把这份家业传给我,可我不想继承,我只想自在逍遥,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