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盛夏,正是暑意最浓的时候。
勤政殿中央搁置了冰盆,有两小红衫短襟、水蛇细腰的妙龄宫女正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扇着,将从冰块中散发出的凉意送至御案后正在批阅奏章的天子身上。
今日伺候齐帝办公的并非是寸步不离的方达,而是妖娆丰腴的芸妃。
芸妃纤纤玉手,正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墨条,优雅得仿若一朵盛放的牡丹。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即便不是干活,有养眼的美女在旁伺候,齐帝批起奏章来,也更加的有精神气。
可再有精神气,到底是垂暮之年。
这不,他批阅完手中的一本,搁下笔后便是疲惫的一叹,食指和拇指捏着眉心。
“陛下累了吧!”
芸妃轻放下手中的墨条,走到齐帝身后,抬手至他两边太阳穴,不紧不慢的揉捏起来。
齐帝感慨,“果然是老了,才这么会就累了。”
他上身靠着椅背,身心放松下来,舒服的叹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手,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芸妃忙宽慰,“陛下瞧着精神好着呢,哪里就老了。”
齐帝无奈一笑,这无奈却是不能与人说,最亲近的女人都不行。
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了,是会上瘾的,想戒都戒不掉。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道:“看来你最近跟御医学这一手,很有成效。”
芸妃轻笑,“臣妾就是看陛下太累了,所以才跟御医学的推拿,陛下可做了臣妾的小白鼠了。”
声音娇俏,带了点调皮。
齐帝非但不恼,反而很高兴。“你呀!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飞凤那调皮撒娇的性子,当真是遗传了你。”
“陛下,臣妾可当您是在夸我,陛下可别是在讽刺臣妾。”
“嗯,当然是夸你了,你呀养了个好女儿。”
只可惜如今远在天边,不能承欢膝下。
齐帝又道:“德州府官递了折子来,说德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飞凤和驸马也恩爱似漆,估摸着到了八月,孩子就该出生了。”
芸妃是既高兴,又悲凉。
高兴是因为飞凤能过的好,比当初跟那个穷小子过得好。
可过得好,终究也是在别人家里,不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身份再尊贵,到底是他人妇。谁知她是不是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不告诉家里人?
当年杀了那个穷小子之后,她们母子之间表面虽然如初,可私下里终究是不如以前。嫁过去之后,连往来信件都少了。
“是陛下有眼光,为她寻了这么一个好夫家。”
齐帝抬手,握着背后的温软玉手。“你为朕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可有什么所求的?”
“臣妾如今有吃有住,还有陛下的恩宠,人生能到这一步也足够了,臣妾别无所求。”
“你呀!”齐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叹了口气,他最近总喜欢叹气,回忆过往种种。
软玉温香,至尊之位。
美人,皇位,权利,都有了。
只除了一样,这天下,他怕是没机会了。
这齐国的将来,这天下霸主之位,又该交给谁?又有谁有那个能力和野心?
殿外静谧祥和,风轻轻吹着飞罩下的幔帐晃动,室内的凉意又更舒爽了些。
齐国的风,很干爽。不像南方,风是湿热的。
殿门口有人影移动,方达走了进来,说房大人到了。
芸妃聪明的跪安退下,方达退至一侧让出路来。
出了勤政殿,她正好看到了院中站的房定坤。烈日下,房定坤年迈的额头上隐隐浸了薄汗。
两人先后见了礼,没有多说什么,也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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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参见皇上。”
房定坤走进勤政殿,行礼之后,才抬头看向御案后的君王。
这是怎么回事……房定坤心里泛嘀咕。
为何陛下的脸色最近经常变化,一会好一会坏。
齐帝边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出去,边道:“起来吧!召你来,是想跟你聊聊关于立太子一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如今朝堂上,争议最频繁的话题,便是立储一事了。
房定坤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这是他回避不得的话题。
他只好将心底的疑惑先放下,认认真真的回答齐帝的问题:“如今陛下尚有三位皇子,不知陛下中意哪一位?”
齐帝呷了口茶,道:“连昊就算了,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无视百姓疾苦,不顾兄弟血肉之情。他若成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他的弟弟岂还有命活。”
连昊被幽禁不过几个月,看来陛下的气还没消。
“那陛下的意思,便是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中选了。”
齐帝点头,“说说你的看法吧!”
房定坤内心打鼓,出入朝堂几十年混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是因为他有一颗刚正不阿的心直言不讳的嘴。
“四皇子沉稳内敛,聪慧和善。自进入朝堂以来为陛下分担了不少政务,不曾出过大错,深得民心。五皇子天资聪颖,待人友善,学习朝政之事尽心尽力,且又是嫡子。可以说,两位皇子,各有千秋。”
齐帝面无表情,也不知对这样的评价是否满意。房定坤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言。
齐帝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的冰盘旁,看着冰盘内的冰块一点点的融化,生命如夏花一般在渐渐消失。
这两个孩子,都好,都令他骄傲。
“老四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