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的午后,不仅热,且闷。
暴雨后的舒爽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正午的阳光直射,刚好可以照遍整个山间平地。浸藏在泥土里的水分因为阳光的照射,不得不蒸发,密度最小的水分子在空气中慢慢升腾,而后灰飞烟灭。
太大阳,水蒸气。
整个山间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闷热。
四骑在山间小道上奔驰,骑上之人微弓着腰,长鞭不断抽打马身,只希望胯下骏马能够快点,再快点。即便已经汗流浃背,风尘仆仆,也不影响他们极速前行的脚步。
逃命的人,是没时间没精力去理会天热脏臭的问题的。
猎犬在山间回荡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仿若林中之王一声吼,所到之处皆见鸟兽四散,雁过留痕。
“吁……”
“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是人勒马的声音,一声是马突然被迫停下不满的嘶叫声。
声音停,四周一片寂静。除却几人的呼吸声,再无其它的声音。
没有风声,没有人声,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
静得出奇,静得诡异。
动物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感应,胯下骏马不停的踢打前蹄,焦躁不安的左摇右晃。
君悦右手抬起,手掌握住了寒光剑柄。白虎玉玦在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做杀手的料子,不然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闻到这空气中浓重的肃杀之气,甚至已经闻到了接下来流淌的血腥之气。
“哗啦……”丛草被扒开的响声。
“吓!”提气的声音。
“唰!”剑气破空之声。
一秒钟之内,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寒光出鞘,君悦双脚一蹬,一跃而起,回落时足尖一点马背,再次跃起倾身向前,聚力于右臂。寒光剑在灼灼日光下,泛着幽森阴寒的光芒。剑身所过之处,光芒刺眼,荆草尽断。
“小心啊!”桂花惊呼。
两个对手,一黑一白,半空中相对。
黑衣人的刀尖,对准了君悦的胸口。君悦的锋芒,也对着黑衣人的心脏。
照这形势下去,两个人若是对面碰上,定然同归于尽。
然,意外也只是在一瞬间发生。
就在双方剑尖对上彼此心脏时,君悦突然的身子一偏,黑衣人的剑锋擦着她的衣襟而过。而她手中的寒光剑,已经偏离了黑衣人心脏的位置,从黑衣人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极浅的红痕。
再落地时,君悦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阳光下,身侧的影子很短,与她手中的寒光剑正好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剑尖的血珠正好低落在六十度角上。
一滴,两滴……
新鲜得像清晨晶莹透亮的晨露。
好闻得如刚煮出来的牛乳。
黑衣人也同样落回了地面,却是整个身体砸在泥潭里,溅起泥水泼了自己一身,污脏不堪。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不断往外奔涌的鲜红血液。声音呼和呼和像一管吹不出声音的哑笛,染了泥水的眼睛圆瞪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又似乎是在看着草丛的某处,希望自己的同伴可以出来相救。
可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也没有人来救他。
血染了一地,越来越红。
“这真的是少主吗?”
房氐坐于马背,看着不远处单手持剑的少年。
单薄的身影,缎白的锦衣,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虽然看着英挺潇洒,恣意飞扬。可他知道,她现在很冷,是阴森的刺穿骨头、令人汗毛竖起的冷。
他太熟悉了,这种冷却又不是冷。
是杀气。
一招,仅仅一招,便将对手斩于剑下。
她只是一个被困深宫的女子,即便会点拳脚,何以会有这样强大的杀气?
刚才的一招毙命,出手狠辣,动作娴熟,速度迅猛,下手极准,这难道就是他这三年所教的吗?
他突然有一种他们是同类的感觉。
但,这又怎么可能?
容不得他多想,先前的黑衣人一死,瞬时又从四面八方涌出十来个黑衣人,将他们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一时间,刀光剑起,风驰云卷,鲜血四溅,惨声惊天,血肉模糊。
丈宽的平道上,有人倒下又爬起,有人却再也爬不起来。
生命就像一片叶子,脆弱得被猛风一吹,随时就会零落。
可有些人,总是不自量力,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他们的生命会轻易的结束,也不冤。
恶战持续了十来分钟,黑衣人已死了一半,双方都有些疲惫,默契的停止了厮杀。攻方形成一个圈,将守方紧紧的围在中间。
“滴答……”
是剑上的血低落在泥水里的声音,在粗重的呼吸声中,尤其清脆。
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乌发飞乱。形容虽然狼狈,但那双双肃杀的眼眸,却从未变色分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房氐喘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怒目而对。
流光道:“看他们使用的兵器,像是来自吴国。”
君悦讽笑,“你见过哪个做贼的会留下名字吗?”
没错,他们若是东吴的人,潜入姜离半路劫杀她,就绝不会使用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能杀得了固然好,可他吴国敢保证不死一兵一卒吗?能全身而退吗?能让姜离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查不到他们身上吗?
若是杀不了,那更惨。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