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喝酒了,那就赏乐吧!
连琋后退一步,盘腿而坐,整理好裙摆,将古琴至于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弄。
琴音飘荡绕梁,清脆悦耳,在墨蓝色的夜空中响起。仿若从悠远的深山中传来的天外仙音,空明灵动,缱绻柔肠。
君悦嘴角勾出一抹倾城的笑容,没想到他弹的并非什么离别愁曲,而是清雅的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还好不是凤求凰,不然就尴尬了。
她一手捞起桌上的酒壶,利落的旋转了个身。上身向后斜仰,一手枕着脑后,抵在了矮几上,将矮几当成了枕头。一腿伸直,一腿曲起,酒壶倾斜,酒水入腹。动作说不出的潇洒自然,姿势说不出的妩媚优雅。
哎,说好了不喝酒的呢?转头就忘了。
连琋抬眸看了她一眼,仰月唇弯曲,如沐春风,温柔了一室,暖化了一身。
君悦望着斜上方的鎏金屋顶,视线略有些模糊,往事一一重现。
一幕,一景,一物,一语,一嗔,一恼,一笑。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里,他几乎成了她的全部。
感谢上苍,塑造了你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成为我此生最美的过客。
曲毕,琴声止。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的琴声。曲声清悦,指法娴熟,转换自然。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高的造诣,倒也罕见。”君悦由衷的赞扬。
“你一个吹笛都会走音的人,也懂得赏乐,更是罕见。”连琋不由衷的怼回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通者,才能跟着自己的感官走。太懂了,反而被各种条框束缚,忽略了乐声的自然。”
连琋点头赞同,“有道理。”
君悦得意一笑,好歹在现代也学过钢琴,没吃过烤全羊,也闻过羊骚味不是。
到了这古代,为了打发时间,死乞白赖的求着他教了笛子,也算闻着了古韵的味道。道不出个全然,说个子丑寅卯还能说不出来吗?
空气中出现了几秒钟的沉默,酒香扑鼻。
话风一转,连琋说道:“君悦,此一回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君悦抿唇一笑,“皇上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不知道是会治你的罪,还是会治我的罪。”
有这么跟自己老子唱反调的吗?
连琋放下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我是认真的,如今朝廷内政不稳。你回来,免不了被有心人利用。”
“我知道,这两年我能不问世事的安然住在这里,少不了你的帮助。”他虽然从来不提,但她心里是感激的。
“这恒阳的风光,真的很美,我会怀念的。”君悦放低了语声,“只是再回来时,我希望只是纯粹的欣赏这片风景,而不是因为其他。”
“世间若真有纯粹赏景的地方,那该有多好。”
君悦坐了起来,转回身面对他,放下酒壶。
叹声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你想遵从本心,可是很多时候,我们的本心往往被现实打败。”
见他没有说话,君悦又道:“连琋,你应该跟人多交流,多说话,多笑笑,不要每天闷着自己。饿了记得吃饭,冷了多添件衣裳,不高兴了也不要生太久的气。”
从她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真正把谁放在心上过。
除了她,也从未见他跟谁聊得来。
她真不知道,若她不在了,他是不是从此就不说话了。
他以后生气了摆起臭脸,还有谁看啊!
连琋仰头,将碗中酒饮尽,笑看向她。“好,我也听你的。”
“这才是好孩子。”
“我都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孩子了。”这一次,他倒没有生气了。
君悦想想也是,他都快成亲了,的确不再是小孩子了。
当年那个缩在她怀里,执拗的让她背着的小男孩,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
“好吧!你是个好男人。”
他会心一笑,似乎对“男人”这个词很满意,又与她再对饮了几碗酒。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尽量避开离别的字眼。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不得不提出告辞。“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好。”君悦起身,亲自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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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钩吊楼,月影如纱,虫鸣阵阵,晚风习习。
桂花和小尤子站在廊下,门口那两尊门神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灯罩里烛光微弱,院子里树影斑驳。
连琋转头看了她一眼,桃花琉璃目中浓浓不舍,流露千言。然仰月唇中溢出也不过几个最平常的字语:“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也是。”
连琋正回头,提步走下了台阶。淡蓝色的华裳在月色中,显得清冷和孤寂。
孤傲的人,也孤独。
小尤子跟在他家主子身后,亦步亦趋。空气中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息,以小尤子的经验,他认为最近没事少往主子跟前凑。
突然的一阵风刮过,小尤子冷得身子一抖,面前人影一晃。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哪里还有他主子。
转身回看,他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的窒息,一双眼像看到了无头鬼似的惊恐。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家主子,结结巴巴的喊:“殿殿殿殿……”
“殿什么殿,走。”桂花直接一手捂了小尤子的嘴,一手半拖半拉半拽半提的把人弄出了芳华苑的门,将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此一别,再相见时不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