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躲不过一群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一只软绵羔羊的体力也比不过一头精神亢奋正在捕食的狼。
每条巷子都有人,所以无论是逃往那条路,都必须清除挡路的障碍。而一旦清除障碍,就会留下踪迹,引人一路追逐。
君悦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多少人的喉咙,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血腥气。银光洒下,能模糊的看到她白色的衣裳上的血渍星星点点,团团紧簇,犹如在夜间开放的晚香玉,花香刺鼻。
累了乏了,也只能跑。
因为不跑,就只能被逮。
就像在前世,她拼命的往前跑,累了饿了也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被抓住,就会被杀死。
可惜她运气不好,跑向了一条绝路,跑向了悬崖边,然后被一枪给送下了山崖。
求生的**是很强大的,明知道能逃掉的希望很渺茫。可还是拼命的逃,总期待奇迹的出现,万一真的能逃过了呢!
“嗯,啊!”
君悦停下正在奔跑的脚步,回头看去,连琋已经摔在了地上,传出痛苦的闷哼。
“怎么了?”
“我真的跑不动了。”连琋跪在地上,揪着胸口受伤的地方,张着嘴巴大口的呼吸。就好像溺水很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样,渴望着氧气。“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君悦抬起袖子,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却不想袖口处的血渍印在了他额头上,于是她又不得不换了只手臂,擦去他额头上的血迹。
“别说话,慢慢调整呼吸。”
巷子很深,月影下看不到尽头,也不清楚前方是不是死路。两边稀稀落落的挂了几盏风灯,随晚风摇摆,像少女佩戴的耳坠子。
“嘚嘚。”“驾驾。”
火光在巷子的一头若隐若现,震天撼地的马蹄声就像打铁一样,一下一下的打在君悦和连琋的心头,又重又惊。
来得真是快啊!
“你赶快走吧!我是跑不动了。”连琋推开君悦的手,示意她自己跑。
从掉落山崖到现在,君悦从未放弃过他,无论是为姜离,还是为了义气,她从未想过丢下他不管。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以后……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要走一起走。我答应过你,会把你带回恒阳。”她说得斩钉截铁。
“可你不走,我们两个谁都跑不掉。如果只有我被抓了,至少还有你能救我,走啊!”
君悦看着他的小脸,清澈的桃花琉璃目中似有一股坚毅,像闪亮的金刚石。
她扒开他两侧的散发,这张漂亮得像女孩子的脸,此刻却染了令人心疼的风霜。
“嘚嘚。”“驾驾。”
远处的声音更清晰了,巷子的另一头,火光也越来越明亮。
“你快走啊!”连琋近乎嘶吼道。
君悦觉得喉管中有一阵微酸,她想起了白齐。白齐也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我把人引开后,你就快跑。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你快点走啊!”连琋转头看向身后,火光已经逼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君悦深吸一口气,咽下喉咙里的酸楚。
前世,她丢下了白齐。今世,她不能再丢下连琋。
“来,起来。”她拉着他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他拽到一个墙角处。
这里应该是一个院子的后门,墙角边丢了不少的杂物,有竹竿,有板车,有箩筐,还有一些木桶垃圾……
“你干什么?”连琋急得跳脚。
追兵马上就要到了,他还不走?
君悦将他摁下,蹲在墙角,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你好歹叫过我一声悦哥哥,哥哥会永远保护弟弟的。虽然脏了点,忍忍就过去了,再脏的地方你也呆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勇敢一点,不要怕,好好待在这里,我去引开追兵。如果我还活着,就会回来找你。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自己逃。连琋,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
“你……”
连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眼前突然一片昏暗,接着额头上传来一股湿湿的温暖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玉兰花香一样,渗进肌肤,然后传遍四肢百骸。
怔愣间,君悦的唇已经离开了他的额头。最后的视线里,他看到他倾城的笑容,就像母亲的笑容一样,宠溺,慈爱,温柔,美丽,还有……决绝。
“君悦。”
一个箩筐罩住了他的身子,阻隔了他与他的视线。黑暗之中,传来他的声音: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没过一会,又听到了“他们在那边,快追”的声音,马蹄声,怒吼声,风声……
空气中多种味道交杂,泥土的气味,马骚味,火油味,血腥味……
真的很脏,很恶心。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什么味道都消失了。
连琋缩在小小的箩筐之下,透过竹条的缝隙,还能模模糊糊的看到投在地上的月影,清冷孤寂,亦如他此刻空洞的内心。
世间诸事易算,唯人心难揣。平日里他那样刁难他,没想到临了生死关头,他竟毫无犹豫的牺牲自己,为他换得生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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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跑到了巷子的尽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大道上跑去。她要将啟麟引到街市,那样连琋才有逃跑的机会。
已是月上中天,街市早已散去,零零星星的几人正在收摊。
没有热闹陪伴,两旁的五彩灯笼孤寂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