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听出刘协之言非同寻常,然话已出口,不好反悔,只得静听。
刘协满面悲戚,道:“方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皇室势微,纲不振,贼寇肆虐,民不聊生,朕数度沦为他人掌中之物,颠沛流离,几欲丧命。可怜见苍天护佑,容朕回转东都,拜谒高庙,然朕力有不逮,难以凭一人之力,安定我汉家天下。每念及此,无不暗暗垂泪,夙夜忧叹,茕茕孑立,以待天明也。先生身怀匡扶社稷之才,胸有凌云九天之志,何不留在朕身边,为国家出力耶?若能留朕身边,朕当封先生为尚书令,替朕治理天下也。”
刘协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入情入理。
荀彧面带犹豫,道:“陛下之忧,荀彧深知,只是……如此难以回见孟德公……”
刘协反问道:“先生既有王佐之才,却如何不知大义?朕问先生,你是我大汉之臣,还是那曹孟德之臣?”
荀彧第三次跪地,慌忙应道:“陛下,荀彧自然是大汉之臣,是陛下之臣!”
“这就对了。”刘协道,“既然先生是我大汉之臣,朕赐封于你,有何不可?那曹孟德不过是朕刚刚赐封的司隶校尉而已,如何用得了先生大才?先生若还当朕是大汉天子,天下之主,就不要推辞!”
荀彧实在找不到拒绝天子的理由,只得言道:“陛下,请准许臣向孟德公辞别讲明,再来受封,如何?”
刘协断然道:“不必。好男儿志在四方,做事当干净利落,先生如何故作妇人之态?做事拖泥带水?想那曹孟德,也是我大汉栋梁之才,朕向他讨要先生,他如何不允?先生勿虑!此时有朕来办,先生只管安心呆在城中便是。”
“陛下,若臣所料不差,陛下也想强留许褚、典韦二位将军于此吧?”荀彧见推辞不过,当面言明,却是满脸忧虑道,“那孟德公非简单无能之辈。若陛下真是如此打算,荀彧恐孟德公不愿离去而围城讨要。若真是如此,如之奈何?”
刘协抖抖眉毛,笑道:“文若先生果然胸怀韬略,思绪周全。那曹孟德的确有些奸谋,不过朕自认并非无能之君。先生只管安心住下,且看朕如何令曹孟德退兵。朕敢保证,不消十日,曹孟德大军必然回撤。”
“陛下……”
荀彧还想说话,刘协伸手阻止,着人令荀彧带去别院住下,又派出仆从十余人好生侍奉。
荀彧不过一文士,有几个把门的,刘协不让他出来,他自然出不来。
荀彧去后,刘协当即召集张杨、杨彪、张温、张喜、董承、伏完、钟繇、徐晃诸人前来议事。
众人问安毕,刘协开门见山道:“荀彧王佐之才,许褚、典韦当世猛将,朕欲留在身边,又恐曹孟德不放。假若强留,曹孟德带兵攻城,又该怎么办?”
徐晃瞠目言道:“他敢!陛下勿忧,目下洛阳城防坚固,若是那曹孟德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围攻京师,臣定当与之决一死战!”
张温道:“公明休要大放厥词。那曹操带兵十万,我等城中只有士卒四万余人,如何对抗?即便城防坚固,居高临下,能够抵挡一时,若是那曹孟德围城苦耗,难保城池不被攻破,到时候天子岂非危矣?”
张喜亦道:“陛下,司徒大人所言极是,为一书生、二莽夫,令陛下与京师百姓冒此大险,着实不值。”
“好了!好了!打住!”刘协不耐烦叱道,“朕让你们想办法将他们三人留下,还要将曹操大军退去,没让你们讨论要不要留下三人。有办法没有?有就快说,没有的话……那就听朕安排吧。”
众人躬身称是。
刘协道:“今曹操倾巢来此,名为救驾,实则是想劫持老子,以老子的名义号令天下诸侯。若要令其退去,其实不能。方才寻问诸位,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既然各位没有,那朕有一计,叫做‘围魏救赵’,需要诸位去实行。”
众人皆言,但有所命,无不尽力而为。
刘协道:“那好,诸位爱卿听着。前翻,曹操与吕布大战于兖州,吕布接连败退,只能投徐州刘备。又因张飞不能相容,被刘备安置于小沛。为此,吕布必定对曹操恨之入骨。吕布,豺狼也。朕若降一道圣旨,再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小沛,说服吕布,出兵攻袭兖州。曹操听说后院起火,必然退兵。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太尉杨彪道:“陛下此计虽妙,然则吕布数败于曹操,元气大伤。且曹操乃奸猾之徒,出兵西进,岂能不派重兵守护后方,以防吕布乎?料吕布势单力薄,定然难成大器。”
刘协又道:“太尉之言有理。不过朕想的可没那么简单。还有,曹操因其父为徐州牧陶谦帐下贼将张闿所杀,迁怒于陶谦,攻打徐州。刘备带兵增援,助陶谦退去曹兵。陶谦感激,临死之际,将徐州牧之位让给刘备。刘备正中下怀,自领徐州牧之职,却无朝廷赐封。若朕降一道圣旨,派使者前往徐州,正式赐封刘备为徐州牧,并言曹操带兵欲逼迫京师,令其联合吕布,出兵攻打兖州。刘备得朕诏令,必定出兵。诸位以为如何?”
钟繇道:“若如此,陛下之计成矣。”
刘协道:“好。那各位说说,这两路使者派谁前往合适?”
太尉杨彪道:“大司马与吕布素有交情,可前往吕布处说之。”
张杨瞪了杨彪一眼,却又无法拒绝。
杨彪之言不假。
初平四年(1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