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里不熟悉,又是个年轻女子,独自逃走风险太大。依照原主的记忆,这个金嬷嬷从小照顾她,对她是实心实意的疼爱,能一心为她好。若是能带着金嬷嬷一起走,不但能在走失主子的情况下保住金嬷嬷的性命,还能让自己的前路多一份保障。
有身契当然最好,若是没有的话……,那也没办法,她总不能去找世子夫人,讨要金嬷嬷等人的身契吧。
金嬷嬷刚刚从鬼门关上回来,现在又被自家小姐用从来没有的沉静眼神打量,站的腿都要软了,才听叶欣颜说道:“嬷嬷给我把纸笔拿来,我给我娘留个便条。”
留便条?金嬷嬷对叶欣颜的说辞大为不解,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留便条?
而且小姐自小被娇惯,对于习字、画画这些枯燥的事情很是讨厌。世子夫人劝说几次,都没效果。想到凭自己女儿的身份,也不见得就要学那些讨人欢心的东西,只要能管家就行,也就不再强求。所以小姐识字不多,也不喜欢写写画画。
但金嬷嬷胆战心惊的情绪还没缓过来,自然不敢多问,连忙找来总也不用的笔墨纸砚。
叶欣颜见金嬷嬷颇为不解的偷瞄着她,也不解释,对她说:“嬷嬷去收收收拾,把咱们这个房间里的值钱物件归拢一下,包两个能随身携带、不引人注意的包袱。”
金嬷嬷听了,心下更是没底,但大小姐的口气不容置疑,她只好犹犹疑疑的在房间里忙活,不时的看看在那里奋笔疾书的叶欣颜。
说奋笔疾书也不算夸张,叶欣颜的确是用了牛劲在写字。虽然那书写的样子很是别扭,像是和谁较劲一样,但胜在神情专注、认真。
她已经写坏了好几张纸。
不论是原主,还是叶欣颜自己,毛笔和繁体字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事情。而留书却是必须的,再艰难,也要写出来一份。
明天一早,国公府就要送她离开,时间紧迫,叶欣颜必须今夜就逃走。这封书信是写给尹氏的,为的是求尹氏不为难这个院子里的奴仆。
她的措辞很煽情,说她这些年做事情不考虑后果,没多做善事,所以日子才一直不顺,还落到如今这样惨痛的地步。她不想进家庙枯守青灯,也不想过不见天日的躲藏日子,所以她离家出走了。她走之后,母亲若是为了她好,就要为她积德,不要再开杀戒,不要为难院子里的下人,让她能在别的地方有些福报。
金嬷嬷把东西收拾好,叶欣颜那爬爬字的留书也写好了。
面对金嬷嬷困惑的眼神,叶欣颜打开两个硕大的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又挑拣了一遍,衣物什么的都拿出去,大件、占地方的首饰也拿出去,只留下几件有分量、又敦实的首饰和一些金银。
挑挑拣拣之后,两个包袱被整理的扁扁的。
叶欣颜让金嬷嬷把外衣脱下,比划着把包袱围在金嬷嬷腰间,再把外衣套上。
“嗯。”叶欣颜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这下子,就是傻子也明白叶欣颜想干什么了。
金嬷嬷青白着脸,哆嗦着嘴唇说道:“大……大小姐,您……可不能凭一时畅快做出傻事。世子夫人不是说过,您只要在家庙忍上些日子,夫人就能把您接出来。您若是逃走,就……就……”
金嬷嬷哆嗦了老半天,也没说出叶欣颜即将面对的恶劣局面。
叶欣颜静静的盯着金嬷嬷,半晌才淡淡说道:“我已经下决心了,嬷嬷若是不愿意跟着我,那就留下吧。”说着,用下巴示意一下桌子上的那页纸,“我已经给母亲留书了,让她善待院子里的奴仆,就算给流落在外的我积德。嬷嬷就是留下,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她是真心希望这院子里的人平安,不要因为她受到伤害。
金嬷嬷狐疑的在叶欣颜和纸张、包袱之间打着来回。什么时候,莽撞冲动的大小姐懂得谋算了?还能为院子里的奴仆着想,给夫人留书讨情。
没有金嬷嬷帮忙,叶欣颜还真不敢保证能顺利逃离。按照金嬷嬷对叶欣颜的惜护程度,金嬷嬷一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走,会紧跟着她。
她见金嬷嬷久久没有回答,就顺势吩咐她:“嬷嬷去院里找粗使婆子和丫头,寻几件破旧衣服,咱们出去之后,就换那些破旧衣服掩人耳目,越破越旧越好。找衣服的时候,就和她们说,咱们明天要去家庙,怕路上颠簸,用来垫车厢的。”
金嬷嬷听到叶欣颜给出的这个理由,不由得嘴角抽了几抽。国公府的大小姐,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连垫车厢的垫子都没有,还要和仆妇们找破旧衣物吧。
叶欣颜斜了她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嬷嬷那是什么表情,就算您给她们的理由不够充分,难道她们还敢质问您不成?至于明天有人问起,那时咱们已经离开了,您的说辞有没有漏洞、是不是合理,又有什么关系?”
金嬷嬷为难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大小姐,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么容易。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府上有多大势力,时间这么紧,咱们没时间好好商量谋划,根本就逃不掉。”
叶欣颜也是无奈,问题就在于,她只有这点时间啊。
若是她进了家庙,那里看管的严,更是插翅难飞。府里的刘姨娘和叶欣仪若是再使使坏,想她嫡长孙女的身份都没斗过人家,如今落魄的连名声和身边的下人都快没有了,没准儿她就能死在她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