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
夜疏坐在雪山之巅凝望着天池,眼眸里一片千里冰封:地阴,是被盘古阴息吸食掉的啊。他已经潜入太白山灵脉看过了,那熟悉的力量不是盘古阴息又是什么呢?极阴之物所需的极阴之力就在地阴里,同为天地灵物,盘古阴息吸食如同探囊取物。
正在沉思间,脑海中忽然就闪现出了万年前魇魂柱的那一幕,血腥……
夜疏瞬间反应过来:魇魂柱出事了。
匆忙赶到魇魂柱,夜疏发现那魇魂柱上果然出现了一道裂痕,是华晚的气息和鬼道的力量。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柳今朝,可是现在却脱不了身了:魇魂柱的封印要破了,他要补好这个封印!
东方,旸谷——
太古的圣地已变成肃穆没有一点人气的废墟——扶桑木没了句芒依旧长得很好,世间没了句芒却多了太多荒漠。羲和女神沉睡了万年,一声轻微的叹息却将她惊醒:
“夜疏。”
古老缥缈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她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名字,一瞬间,死寂万年的情绪尽数复活,扶桑木的枝丫飒飒作响,唱着时间变迁的古谣沉默在回忆中。
羲和女神是一个脾气极为不好的母亲,在她的九个娃儿全被射死之后,她的怨怼与怒火从东岭燃烧到西天,大陆上全是干旱,但没人能管得了她——后羿已经死了。
这时候,一个不怕死的少年想出了一个办法:大家种树吧。
树,多么美丽的一个字!这个长着翅膀的少年呼吁大家种上了树,羲和的怒火燃烧不起来了——植树造林有多么重要呀!但是羲和作为一个母亲,一腔的悲伤与委屈却无处发泄,她只是一个母亲罢了,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好过一点……
句芒和夜疏决定解开羲和的心结,羲和见这两个中二病晚期的少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里一酸竟然给他们讲起了自己的难受——
“唉……太可怜了。”
夜疏瞄了一眼泪花花打转的句芒,心里一阵恶寒:至于么?
羲和凝视着这个面瘫美少年,幽幽叹了一口气:“你永远不懂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感受,比孩子失去母亲的感觉更痛……”
夜疏多干脆:“我没父母。”
句芒意示夜疏闭嘴,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没了孩子难过,别人没了孩子就不难过?
羲和语结:“我……”
夜疏也劝她:“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娃生太多总有一个是——”夜疏忽的倒吸一口凉气,皱眉挡住句芒戳他腿的刀子,缓缓补上二字:“废物。”
羲和:“……”
咚——
句芒默默把脸扎紧,脑袋砸进黑曜石案坐等羲和宰了这个白痴精灵……
无论如何,羲和终是消去了不少戾气,她很是感激句芒,于是三人的渊源就此结下。羲和大方地送给了句芒扶桑木的一根她儿子栖息过的枝丫,后来被句芒和祝融锻造成十方剑送给夜疏。
“羲和,别来无恙。”
看着沧桑浸染的故人,羲和万年来不曾动过的眉睫颤抖了两下。她自以为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然后缓缓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你该知道的,句芒。”
羲和的身影在风中若隐若离,半晌,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
“如何?”
夜疏垂下眼眸,无人看清他的情绪,他又重复一遍:“句芒的残魂……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残魂就在这儿?”
死一般的沉默,夜疏笑了笑,平静地说:“这万年来,我总以为他魂飞魄散了。”
挚友魂飞魄散,再不复存在。夜疏的一万年只有对挚友无尽的缅怀以及对自己的悔恨:如果当初再固执一点,句芒也许不会作赌,不会输,不会死……
看着夜疏略显凄惘的眉眼,羲和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那个纯良寡言的少年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句芒的残魂在这儿?”
“神秘分魂复生,魇魂柱封印几乎破碎,盘古阴息成精……羲和,这一切都跟上古乃至太古神祇有关系,望舒已经退隐广寒,我只能来找你了。”
羲和轻叹一声:“可是我对六界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古时期。”
“羲和,句芒既然是春神,司掌万木,如果有残魂,一定会驻留在扶桑木里——我在昆仑山亲眼见到他的魂魄了。”夜疏坚定道:“句芒的残魂一定在这里。”
羲和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找他的残魂,要干什么?”
“羲和,当时应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的心在哪里,对么?”
面对着夜疏质问的语气,羲和反问道:“你凭什么认定就我知道你的心在哪儿?”
夜疏冷声道:“知道秘密的四个人里死了三个——羲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他们与我之间的约定,而你,夜疏,”羲和直视着他的眼睛,静静道:“你不在其中。”
“我要拿回我的心。”
羲和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至极,其中却流转着无限悲凉。沉默良久,她才开口:“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东西?”
“我不会忘记!”夜疏语气陡然变得急切:“我再也不会忘记任何事了!”
羲和眉眼闪过一丝悲悯,转身幽然道:“你的心就在扶桑木里。”
出乎意料的是夜疏并没有去取出自己的东西,他走了。
“我会来拿走我的心,只不过,”他顿了顿,似是自言自语:“现在还不是时候。”
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