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最坏和最好,目前来说,还都只是“纸上得来”,究竟结果如何,得看“躬行”。夹缝中求生存,不去行,怎能得?
邓舍道:“不是胡叔提及,小侄确没想到此节。不过即便这用小侄为打沈阳的先锋,没的说,谨尊上命而已。倒是几位叔叔,听你们讲,似乎……”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忧虑问道,“不知几位叔叔有何打算?”
胡忠和柳大清几人对视一眼,胡忠清清嗓子,往外边瞧了几眼,道:“愚叔们的打算先不必提,敢问贤侄,有回高丽的打算么?”
邓舍不语。胡忠自以为猜中邓舍心思,低声道:“贤侄莫不是怕走不得?无妨,愚叔们虽然兵微将少,关键时刻,也是能起点作用的。军中类似愚叔们遭遇的将军,为数不少,贤侄一句话,必然无不影从。贤侄若愿意,愚叔愿为贤侄做先锋,明日便可去探他们的意思。”
柳大清道:“咱们虽是杂牌外系,不吃香的货,紧巴紧巴一两万人凑得起,贤侄但要走,谁敢拦阻,咱他娘的也敢杀条血路。怎么说,也得保贤侄安然无恙。”
胡忠道:“不错。贤侄,你怎么想,一言而决!”
值此当口儿,不能作假了,人家把这等话都讲出,再作假,就过分了。至于他们会不会是关铎派来试探的?邓舍信不过柳大清,信得过胡忠,别看柳大清骂关铎骂的狗血淋头,不及胡忠对关铎之恨。胡忠的儿子,便是死在打铁骑谷一役,不是死在敌手,而是因了临阵自溃,冲撞中军大营,被军纪严明的关铎当场斩杀。
胡忠年近五十,膝下仅此一子,正是老来丧子,人生大恸。他又没兄弟,胡家眼看就断了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家有河东狮,仍在外拼命纳妾,说白了,不就是想再要个儿子?
邓舍甚至可以断言,眼下这帮子人,就是胡忠拉起来了。投靠自己,百分百也是胡忠提出的。那几个千户官卑人少,没资格;柳大清脾气火爆,不是会咬人的狗,除了胡忠,别无二人。没看今日,主事说话的,一直都是他么?
邓舍感激道:“叔叔们为小侄儿想的周到,小侄儿感激不尽。有甚么用的着小侄儿的地方,请尽管言明。”
胡忠大公无私,道:“愚叔们这么做,一则为顾了与邓老哥儿的交情,二则,更为了贤侄打下高丽,给咱杂牌儿们争了口气。凭甚么别人就能耀武扬威,偏咱们得低声下气?”邓舍点头称是,胡忠话锋一转,道,“要论私心,也是有的。”
他停下不说,观望邓舍神色。邓舍凛然,道:“胡叔尽管说,小侄但能做到,绝不推诿。”心中忐忑,“别叫求我调大军过来,趁他起内乱,杀了关铎。”无论如何,这也是没法儿做到的。
胡忠叹了口气,道:“就像你义父说的,仗打得越多,老兄弟越少,愚叔们只有一个请求,贤侄回高丽时,若能带愚叔们一起,保住剩下老兄弟的命,心愿已足。”
邓舍松了口气,道:“胡叔爱惜兄弟,注重义气,小侄心服。叔叔们放心,这是小事儿。叔叔们想去高丽,说实话,小侄请还请不来呢,双城江山,愿与叔叔们共享用。”
胡忠等人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对邓舍的称呼再次改变,胡忠领头,道:“将军在上,受小人等一拜。”总管算是官职,将军就是比较私人的称呼了,俨然以邓舍麾下自居。
邓舍受了他们一拜,伸手扶起,再落座,彼此就有不同。邓舍道:“文叔、陈叔皆在高丽,若知诸位叔叔要往,不知会有多么高兴。”
胡忠道:“昔日军中,小人每和将军义父饮酒,多有文、陈同在,文将军的酒量,可着实了得,总把小人灌得落荒而逃啊。哈哈。”
邓舍也笑了几声,聊了会儿旧日趣事,他转回正题,道:“联络旧友,胡叔有几成打算?”
胡忠拍胸脯,道:“小人别的长处没有,唯有一条,好交朋友。三位平章的嫡系不敢说,寻常杂牌儿,多有来往。对他们的情况,小人也十分了解,无不怨声载道。”他保证道,“十天之内,至少能为将军联络得两万军马。”
也是极限了,杂牌儿外系总共没三万人。两万人的战斗力,打个折扣,能顶的上关铎嫡系一万不错了。但那是明刀明枪的打的话,骤起作乱,成算大了许多。
邓舍道:“如此甚好。小侄也不瞒诸位叔叔,小侄来辽阳,除了奉圣旨之外,另有一个目的。”胡忠道:“噢?将军请说。”邓舍道:“唇亡齿寒,鞑子势大,逼近辽阳。辽阳倘若有失,胡叔,咱们的双城可就有大压力。”
胡忠点头称是。双城、辽阳同打一个旗号,再有内斗,面对外来敌人时,一损共损,一荣俱荣。
邓舍道:“因此,辽阳危局不解,小侄暂时不打算回高丽。”胡忠沉得住气,柳大清急了,又要一跃而起,胡忠拽住他,喝道:“将军面前,不得无礼!”他官儿比柳大清低,柳大清却服他,忍了坐下。
邓舍道:“柳叔不必急,听小侄把话说完。柳叔担忧的,小侄一清二楚。你们放心,咱们虽暂时不回去,早晚要回去的。”柳大清到底按捺不住,问道:“那打辽南?”
邓舍笑了笑,道:“打辽南,叔叔只管去做先锋。高家奴不过一两万人,不难打。”他知柳大清担忧实力继续受损,给诸人分析,“打辽南的重点,其实不在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