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闻言心下狠狠一震,有些狼狈的别开头去,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柚儿,并非姨娘看不清现实,而是现实容不得人。”
她声音低低的,说话间眼中泪光闪烁,“姨娘何曾没怀疑过自己病倒的原因,可琴湖居如今里里外外全是你爹安排的人,姨娘只是后宅女子,身家性命都握在主手里,又能有什么办法?”
蔚柚也清楚,孙氏是镇国将军府的家生子,孔氏进门之前,卖身契一直握在陈氏手中,孔氏进门之后,这卖身契就到了孔氏手中,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可说是半点都由不得自己。她重新握住孙氏的手,皱眉道:“可是姨娘,难道您觉得一味忍让,任由他们折腾,咱们的日子就能好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听你爹的话,咱们把这段日子过了便也好了。”孙氏很快接话,但触及到蔚柚清澈无垢的双眸,又很快低下头去,愧疚道:“是姨娘无能拖累了你,明知道你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却护不住你,反倒让你为姨娘操心。”
“这个跟姨娘无关。”蔚柚面上带了几分戾气,“难不成姨娘拦住女儿,事情就能改变?没准到最后事情毫无转机,反倒让姨娘更加遭罪。”
事涉机密,蔚桓既然能做用孙氏来威胁她,孙氏若是出言阻止,蔚桓虽不一定会狠心她这个亲女直接杀了,但对孙氏,却断不会有半分客气。
孙氏也知道这点,但她真的毫无办法,望向蔚柚道:“柚儿,姨娘也没办法,你别怪姨娘,你大伯父是个有能耐的,也是个心善的,他就算看出些什么来,也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放心,只要过了这个坎,咱们一定能顺顺利利熬到你嫁人,等你嫁人了,姨娘也就放心了,到时候他们再想拿捏你,顾虑就会多了。”
“难道心善大度的人就活该倒霉?”蔚柚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来冷冷嗤笑道:“姨娘,女儿跟您说了什么多,您怎么还看不清?您是真看不清,还是看清了不想承认?”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带了几分火气,原本孙氏病着,她是不想直接将话挑明,但见孙氏还在垂死挣扎,甚至想要违背良知和意愿,她再忍不住,索性道:“姨娘,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我就不信,您到现在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爹若有半分顾忌昔日情分,又如何会给您下毒!”
孙氏闻言大骇,“柚,柚儿,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闲言碎语?”她想抬手捂住蔚柚的嘴,却被蔚柚轻轻拂开了,“姨娘,您真当女儿是傻子么,您素来心态宽和身体康健,什么时候病倒不好,偏生要在那位派人进府、爹爹让女儿上西院打探动静的翌日病倒!”
说着,也不等孙氏说话,执起她的手道:“女儿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听人说什么,可为何是在女儿没带回有用的消息的第二日,你就病倒了?这还要人明说么?女儿自己不会去想!您看看您都成什么样子了,生病的人会脸色萎黄枯败,但却绝不会连指甲也青灰泛白!”
这明显就是中毒的征兆,蔚柚可能别的事情懂得不多,但内宅之事,有孔氏和陈氏不停作妖,又有孙氏耳提面命,她看得多了,自然也能分辨一二。
孙氏被蔚柚的话惊得回不过神,顿了顿,方才摇头苦笑道:“原来柚儿都知道啊。”她抬手重新抚上蔚柚的脸颊,擦去她腮边的泪水,苦涩道:“可是柚儿,姨娘能有什么办法?姨娘也想你过好日子,可姨娘就是个没能耐的……”
“姨娘并不惧死,也固然可以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她认真看着蔚柚,浑身上下被悲伤气息笼罩,“可柚儿还小,在这府中无依无靠,姨娘怎么舍得早早就去了,如今姨娘还在,你爹便能这么对你,若是姨娘不在了呢?”
顿了顿,又道:“姨娘虽算是半个主子,却说到底还是奴才,你在这府中唯一的依仗便是姨娘,若是连姨娘也去了,柚儿,你日后该怎么办?”
话落,她从蔚柚身上移开视线,抽出手下意识蜷缩起来,“所以,姨娘得活着,便是日后仍不得宠,也不被你父亲看重,却总归是你的依仗,孔氏下手的时候,好歹能护你一二。”
说到底,孙氏并不怕死,有孔氏在,她在这后宅的日子也没过得多好,孔氏下手狠的时候,说是生不如死也不为过,但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蔚柚,蔚柚就是她的牵绊。
有她在,有她与蔚桓年轻时的情分,孔氏尚且如此毫不留情,若她不在呢?
蔚柚年不过十二,离着嫁人还有整整三年时间,可如今连亲事都没定下,以往孔氏就想把蔚柚往火坑里推,若她不在了,没准蔚柚会被啃得渣都不剩,再说得严重些,能不能活到及笄之年出嫁都还是个未知数。
只这些话,她不欲与蔚柚深说。但她不说,蔚柚未必就不清楚,她视线落在孙氏略显绝望的脸上,心里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
这世上并不是谁都像她爹一样无情无义,孙氏打小就伺候蔚桓,且不提金钗之年到花信之期,她姨娘最好的年华,全都付诸在蔚桓身上,多少会有些情分在,再加上蔚桓长得相貌堂堂,她姨娘便是动心也是在所难免;只一个她,就足以成为她姨娘的软肋。
孙氏的顾虑蔚柚全都清楚,可她却并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遂顿了顿,扯着孙氏的手,让她回头来,继续道:“姨娘的话柚儿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