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建在皇宫中的院子简单得令人发指,甚至不如外面条件稍好些的平民之家。
院子很小,既没有庭院流水,也没有红花绿树,只有夏日里肆意生长的荒草。
月色正好,荒草的深处,有人铺了一块地毯,地毯上摆了桌案,桌案上摆了酒壶酒杯。
只是缺了饮酒的人。
秦皇伫立了片刻,走过去在地毯上席地坐下,倒了一杯酒喝下,轻声道:“倒是好酒。”
“这是唐国蜀州特产的殇落红尘。”屋子的正门开了,云蔷站在门口轻声道。
“酒是好酒,喝下后凉意入骨,令人心静神明,名字却有些不够喜庆。”秦皇评价道。
“这酒有个传说,蜀州还是蜀国的时候,昆仑山上的一个仙子下山游历,爱上了一个世家子,结为夫妻,并生下了一个孩儿,本是生活美满。可时日久了,世家子嫌弃妻子没有过人的家世能为自己的前程铺路,不仅变了情谊,更起了歹心,想要谋害妻子后另娶。”
“多情女子负心汉……后来呢?”秦皇看向自己的女儿。
成了婚的她,却依旧梳着少女的发髻,只是眉眼间添了几分成熟。
那双眼睛依旧与她的母亲一般无二,里面的眼神却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她不再是那个深宫中渴望父亲怜爱的少女,她的眼里已然装进了天高云阔。
这本是他要的,真到了这一刻,却涌出许多不甘。
云蔷不知对方心中的波澜,也许知道了却不再在意,只继续道:“后来仙子将那负心汉杀了,砍下新婚后两人共同栽种的桃花,采了花瓣以昆仑高山上的雪水酿成美酒,自饮一坛,在丈夫坟前砸碎一坛,便带着孩子回昆仑山去了……那酒,便取名殇落红尘。”
南宫谨低下头去看手中的酒杯,半晌笑道:“真是个……好故事。”
“也不全是故事,玥姐姐说,这样的事情在昆仑山上虽不算多,却也是有的。入世炼心,情也是一部分。”
云蔷说罢,抬步朝着桌案走过去。
李诀跟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上次父皇说想知道道清是个怎样的人,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了,女儿带他来见见您。”走到桌案前,云蔷说道。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李诀作揖行礼。他没有称自己唐国王爷的身份,也没有提对方秦国皇帝的身份。
至少此时,他只是一个陪着妻子来见她父亲的男子。
南宫谨打量李诀半晌,开口第一句是:“你们陇西李氏的人个个都虚伪。”
“不过,我也不担心你对不起蔷儿。”
“以蔷儿的心智,你骗不了她。”
“你若敢对不起她,不用我和策儿出手,你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李诀默默拿眼角瞄了云蔷一眼。
他该怎么回答才显得谦逊又不失尊严?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蔷儿聪慧常人所不及,诀亦甚多,唯有谨慎相伴,求一生琴瑟和鸣。”
“哼……”南宫谨显然对这回答不很满意,却也挑不出错来,只道:“坐下吧,蔷儿今日约我来此,想是有话要说的。”
“哼……”南宫谨显然对这回答不很满意,却也挑不出错来,只道:“坐下吧,蔷儿今日约我来此,想是有话要说的。”
云蔷与李诀于是在南宫谨对面坐下。
云蔷为自己三人斟了酒,端起浅饮了一口,然后道:“十六年前的冬天,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就是在这张桌案的位置,母亲冻死在风雪中。而那时,父皇还在千里之外,对一切毫不知晓。”
南宫谨手上顿了顿,看向云蔷:“蔷儿,时至今日,你还是在怨我。”
“母亲被人逼死,父亲却袒护那个凶手,难道不该怨吗?”云蔷反问道。
南宫谨沉默,过了片刻才道:“令姜,婳儿早已不在了,阿蕊也早死在你手里,恩怨已了,你若还是心意不平,便怨我吧……此事,父皇无话可说。”
南宫蔷,秦国唯一的嫡公主,秦皇第三女,字令姜,封号永平。
令姜是云蔷的字,但秦皇少有这么唤她,他从前多叫她封号,这次她再回北星城,得知她选择的道路后,便多唤她为蔷儿。
然而他若是唤女儿的字时,便意味着,他要么在极其认真的告诫或教导,要么心意已决。
这话之后,南宫谨便垂下眸去。
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女儿,自然最了解不过。
这一次,她会对这个父亲彻底失望了吧……
然而云蔷接着一句话却让他愕然的抬起了头。
她说:“父皇对母亲到底有怎样的承诺,让您宁愿被儿女厌恶怨恨,也不吐露当年的实情?”
“蔷儿,你……”
云蔷道:“父皇在好奇,我是怎样得知的吗?”
南宫谨颔首,心里怀着疑惑。
他想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云蔷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
“重要的事情留在后面,我们先说说南宫蕊吧。”
“许多年来,我一直疑惑,您为何总是对南宫蕊格外的容忍。我曾想,也许是因为她是您唯一的妹妹,而母亲和我,对您而言微不足道。”
“可后来我渐渐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就算是一母同胞,但您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当年的燕王同样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因为造反被杀。”
“哪怕母亲和我再不重要,也是您的结发妻子和亲生血脉,她出手迫害等同于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