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呢!”墨琴站在门外垂首说道。
顾宝笙梳洗出来,面颊有水汽氤氲的淡淡绯红,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衬得她如清水芙蓉,面容姣好纯美。
倒是与先前德音长公主的矜贵孤傲不一样,墨琴默默想着。
顾宝笙并不托大,淡笑道:“烦请墨琴姐姐坐上一会子,我梳个头就走。”
墨琴忙道:“奴婢怎担得起姑娘一声姐姐。”
顾宝笙正坐在妆奁前,挑了支成色不错的金镶珠石蝴蝶簪递到她手中道:“我回府不久,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高门中的丫头小厮,顾宝笙从未小瞧过。战场输赢关键有时恰在火头军和城门守卫,何况这些能说上话的人。
墨琴见她举止不俗,又毫无孟云瑶的高傲和孟宝筝的自大,心下好感便又多了一分。
知她处境艰难,略微透点儿风也不碍事,墨琴这才收了簪子悄悄道:“三公子说您推了他,要让老太太拿住你问话呢。老爷本在书房看书,一听说此事也过来了。”
见顾宝笙面色平静,墨琴又补充道:“若是动了家法让您在佛堂里抄经文,这老夫人的寿宴和花灯节,您可就没法儿出去了。”
哦,原来就是不想让她出席寿宴和花灯节啊。南齐女子大多十一二岁相看人家,十三四岁订婚,待十五岁及笄后慢慢出嫁。
而相看人家的时间恰好是大小宴席和花灯节,宫中会宴请臣子家眷不说,市集上也会摆出猜灯谜的擂台来。是个月上柳梢,才子佳人相会的好时刻,倒比乞巧节更得人心。
想来是郑绣莲早已替她相看好了人家,这才想使些手段把她关起来。是什么人呢?顾宝笙笑了笑,或许她猜到了。
刚说完这两句话,半夏手上的功夫就齐全了。仍是一头乌黑亮丽的双丫髻,一边儿簪一朵淡绿色的小巧玉海棠。
白衣的顾宝笙是瑶池天仙,绿衣的她则像浣纱西子,美得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不像方才那般遥不可及。
墨琴暗道难怪郑姨娘要藏着她了,若是出去了,二小姐在外头可怎么活呀。
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姐姐就已经让她备受指点了,若是再来一个……墨琴摇头,郑姨娘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松鹤堂
像是府衙贪官审问一般,里里外外都恭整肃静,只听见顾老妇人怀里的顾珅哼哼唧唧的一个劲儿喊疼,还有老夫人轻轻拍手安慰的轻哄声。
“三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一声苍老却不减气势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隐隐含着一股冲天的怒气。
墨琴撩开绣帘,顾宝笙款步行来,恭敬的行礼道:“孙女儿不孝,给祖母请安!”
顾老夫人在看到她那一刻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
比起姜德音的容貌来,顾宝笙更多了三分精致温雅,少了三分孤高英气,确实比她娘更能得男人喜欢。
顾宝笙垂眸,静静任那衡量货物价值几许的目光在身上来来回回。低头愈加温顺,像清晨林间隐在薄雾中低头浅饮清溪的小鹿,安静祥和,纯良善美,全然不觉狩猎者的算计与陷阱。
“你是宝笙?”
顾宝笙抬眼,正上方坐着个约莫六旬的银丝老人,着莲青色夹金线石子榴花缎袍,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额上勒着黑底绣金线瑞草抹额,右手腕子挂着串水头极好的碧绿翡翠佛珠。是个富贵威严的老太太。
顾宝笙还未应“是”,左侧陡然一声怒喝:“孽女,跪下!”
“父亲,宝笙不知何罪之有。”
她平静的看向顾明远,青色圆领常服,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如青山沉稳,清俊成熟,也难怪当年能迷住姜德音了。
“你还不知你有什么罪?”顾明远怒极反笑道:“刚回府推了你弟弟还不认错。日后,你恐怕连我和你祖母都要不放在眼里了,说不得要下毒谋害了。”
顾宝笙垂眸,“父亲,珅哥儿是你的孩子,我也是啊……父亲为官多年,当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是否,也该听我解释解释。”
顾明远还未开口,孟宝筝就道:“妹妹,我弟弟也不过才七岁罢了。难不成他小小年纪还会撒谎了?”
“宝筝!”郑绣莲眼眶微红喝住她,柔弱道:“珅哥儿是庶子,在学堂就已是被数不清的高贵人家看不起,受了些欺负了。
妾身只求笙姐儿能看在他是你亲弟弟的份儿上,待他好些。在学堂里,他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三言两语说得顾明远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只怪自己不能立马给他们母子正妻嫡子的身份。
更是直接给顾宝笙定了罪责,目无尊长,不疼幼弟,心狠手辣。
“珅哥儿在学堂受了委屈?”顾明远脸色沉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郑绣莲拿帕子擦了擦眼,不忍再说。
孟宝筝噼里啪啦说道:“还能什么时候?就妹妹回来前,承恩公府上的小公子骂娘跟珅哥儿是个见不得光的,还给了珅哥儿肩头一拳头,如今还青着呢。”
承恩公府是皇后的娘家,顾明远就是再生气也不能跟皇亲国戚对着干,一时间便把火气撒在了顾宝笙身上。
“去佛堂,抄三月《金刚经》,不许身边人服侍!”顾明远袖子一甩,就下了决定。
郑绣莲帕子掩住的嘴角,喜悦的微翘起来,却走到顾明远身边劝他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