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在落雪,午夜的天空是极深的蓝色,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群峰之巅抬头仰望。她虽裹着厚厚的裘袄,小脸还是冻的通红,不过她毫不在意寒冷,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很是开心。
雪山连绵万里,难道从未有人来过?对着永恒的寂静,女孩恶作剧般大喊,啊……
山巅些许积雪被惊扰后簌簌散落,然后汇集而下,终于崩塌成席卷一切的狂飙,呼啸着远去。
没想到喊一声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小女孩被吓到了,赶紧跑回了屋里。做了坏事后的她有点紧张,但还是很快乐,那种躲在床底偷吃的快乐。
周。
把这个字工工整整的写在封皮上,老人放下手中毛笔,轻叹一声:四百年乱世,终成一统。
他静静坐了片刻,起身把桌上几本薄薄的册子摆放整齐。册子封皮上分别写着宋、齐、梁、陈等字,烛光耀着初干的墨迹,就象凝结的鲜血。
群峰之巅怎会有大海中那隆隆的波涛之声?莫非是海边住的久了,乍一离开产生了幻听?老人有些意外的倾听屋外,听了一会他便猜出了起因,不禁摇头苦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鲜血、乱世、兴亡……对于这峰顶的一老一少不过是季节更替而已。这里叫隐庐,是传说中的不可知所在。其实这就是个藏书的地方,那些沧海桑田的过往,那些无价的知识,那些世界深处的隐秘,都会变成一本本册子,最后在某处角落里寂静无声。
隐庐还有个传说中的名字,诸神殿。
有人机缘巧合,曾目睹它在群山之中,云深不及之处,于是留下了这样的描述:诸神殿就在眼前,极目仰视仍不能看尽瑰丽雄奇。这般奇迹当前,任何人只会自感卑微渺小,那些通天彻地的道法和力量也立刻变得微不足道。
此人后来不知所踪。说起来也不奇怪,所谓秘密,原本就是不应为世人尽知的。
只是在少数人的口耳相传之中,世上不可知之地有着十几座诸神殿,或在海眼漩涡、或在深渊黄泉、或在沙漠蜃楼、或在冰川绝壁。所谓的许多座诸神殿,就是隐庐之主在某处呆腻了,搬家换个环境而已。其实这不过是个书斋而已,要说有什么神奇的地方,那就是这处地方可以飞。
隐庐算得上大,却远远称不上宫殿。里面也没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一老一少,还有些做杂役的人,再就是无穷无尽的书。这些杂役也曾是风云人物,或因功高盖世,或因滔天罪孽,终是不容于世间的人。他们无处可去,只得在这里做些整理书籍、洒扫庭院之类的事情。诸神殿这个称谓的由来,可能是世间之人偶遇了哪个杂役,有些惊奇罢了。
……
小女孩走入房间施礼:老师,我要去睡觉了。她小脸冻得通红,虽然假装打着哈欠,清澈的眼神却暴露了此刻毫无睡意。
老人把玩着手上一块玉玦,微笑道:“冬至夜长,你今日晚些睡吧,陪我聊会天。”
听到可以不用早睡觉,小女孩的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儿,她乖巧的泡了茶,然后依偎着老人坐了下来。
“你知道咱们隐庐的来历吗?”老人笑眯眯的问。
小女孩坐正了身体,把刚刚看来的一一复述:“我隐庐乃是上古燧人氏所创,本是穷究造化,晓习天人之道的所在。其门人弟子高蹈逍遥、隐世不出,终老山海之间。
“哦,你竟知道这些?莫非最近不看闲书了?”老人似乎有些惊讶。
“是《三玄诘考》,不是闲书!”看到老人意外的表情,小女孩得意洋洋:“至殷商时人、神、妖皆不得约束,三界鼎沸,隐庐传人姜子牙以七十高龄入世,令无数神仙陨落、妖精遭劫,此所谓封神之劫。姜子牙后悔干涉天机造化,从此禁止隐庐传人涉足尘世。”
“哦?继续说。”老人饶有兴致。
“姜太公入世先例即开,后世隐庐传人多有自负所学,入世求证者。虽恪于门规,不得入世,却可栽培弟子行走天下。秦朝苏秦、张仪的老师鬼谷子,汉朝张良的老师黄石公,三国诸葛亮的老师水镜先生,都是隐庐传人……”小女孩一本正经的继续。
“姜子牙、鬼谷子,还有黄石、水镜,他们可都是道门弟子啊。”老人又问道:“而我隐庐是被魔教尊为圣域的所在,他们怎会是隐庐传人呢?”
小女孩被问的一愣,旋即道:“《三玄诘考》是先贤对于道门的疑问和考证,虽非定论,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其实这书猜对了,道门和魔教本是一家。”老人喝了口茶,缓缓道:“隐庐分为显宗、隐宗。显宗入世行走,广播教义;隐宗避世不出,研究大道。只是显宗被世人架上了神坛,接受顶礼膜拜,便成了道门;隐宗于幕后操纵世事,玩弄阴谋诡诈,就被称为魔教。”
“我知道了,封神之战就是道门和魔教的一次大战!最后道门大胜,成了天下正统!”小女孩的为猜到了真相而欢欣鼓舞,只是眼皮已经不听话的开始打架。
“封神之劫其实是显宗和隐宗的一次垂死挣扎!末日将临,他们只得合力对抗一个无比恐怖的终极存在。”老人神色郑重,似乎犹自惊恐于那种绝望与黑暗:“那次浩劫中神仙妖魔被屠戮殆尽,那个恐怖存在也归于寂静。诸神午夜乃是凡人的黎明,从此神魔绝迹,世间方自成为人间……”
老者还在自顾自说着,言语中不乏唏嘘感慨,而一边的小女孩不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