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姑姑的和侄女儿一起进去青楼,侄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当姑姑的能独善其身吗?
“能吗?”宁婕笑着问了自己一句,很快,又自己回答,“不能。”
宁婕心里在想什么,包括宁婕没有说得清楚明白的那些话,郑氏都知道。
她知道她的女儿不再信她,她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存在了芥蒂,她不知道宁绾究竟对宁婕说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宁绾有了可乘之机。
知道的,不知道的,像一团乱麻,在她脑中散开,越缠越多,越理越乱。她迫切的,片刻都等不及的,就是想要她的女儿相信她,她不能任由她们母女的关系就这样下去。
扎在心口的刺儿要是扎得太久,长进了血肉之中,就再也拔不掉了。
再也……
这是多么可怕的字眼,仿佛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她的喉咙,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郑氏心里很害怕,很烦躁,很慌乱,但她还是掐着自己的掌心,很冷静的跟宁婕解释。
她说,“安然……进出揽红倚翠的后果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就假装后果不严重,就假装只是被人议论两天就没事了。可是你是要嫁给允王爷的人,名声哪能受丁点的损失,两天的流言,足够传入贤妃娘娘耳中了。你知道的,贤妃娘娘本就不喜欢你,要是听了流言,刚好有了说辞,如何还肯让你靠近允王爷。将过错推到宁绾身上,你是清白的,谁敢说你半句不是。你说,对吗?”
郑氏不提李洹还好,她一提李洹,宁婕的脸色更难看了。
母亲也知道贤妃娘娘不喜欢啊,既然知道贤妃娘娘不喜欢她,既然知道她在嫁给言念之前不能有一点点的不是,既然知道她已经处于劣势了,为什么在知道这件事后不是将事情压住,而是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对。”宁婕回答。
表情僵硬,语气生涩,但好歹是同意了她的看法,知道了她的一番苦心。
郑氏唏嘘,幸好,幸好想到了允王爷,要不是提起允王爷,安然的气儿肯定消不下去。
可郑氏来不及高兴下去,又听宁婕冷冰冰的说,
“女儿的终身大事,其实不过是儿女情长罢了,嫁给张三是嫁,嫁给李四也是嫁,只要那人身份地位入得了眼,不会被人笑话,也就一个男人而已。这样微不足道,哪里比得过自己舒心畅快重要。
“宁绾在一天,她就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知道宁绾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就会想到宁国公府那位早逝的世子爷,想到那位才华横溢的世子爷,当然会想到那位老早就撒手人寰的宁国公府老夫人。
“那位老夫人才貌出众,又是名门之后,提起她来,谁人不说一声好,这对母亲来说,可不就是被人戳了心窝子,疼得厉害。痛的时候,只怕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恨不得将人从地底下揪出来,再杀一遍。
“很难过呀,可是也不是没有办法不难过。没了宁绾,那位老夫人在宁国公府就没了痕迹。宁国公府就只有一位老夫人了,独一无二的老夫人。
宁婕的语气,像是平常和郑氏撒娇说笑,一字一句,吐得清楚明了,越说到后面,脸上的笑容越盛。
她也不想说这些锥心的话,可她忍不住。
她的心上被人插了刀子,她疼,她怒,她生不如死,她需要有人和她分担,所以她就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样狠毒得能要了她母亲性命的话。
母亲连连刺激她,刺激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溃烂,她顶撞一两句,让母亲感同身受一下,没什么错吧。
迟迟没有回话,她笑着问,“母亲说,是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的?
郑氏不知道是不是。
她愣在原地,耳边回荡着的,还是宁婕的话。
每一个字都她都听到了,每一句话,她都听进耳朵里,记在心里了。
不是说对吗,不是懂她,理解她吗?怎么转眼就会说出这么一连串恶毒的话来。
她的女儿,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一手宠出来的女儿,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冰烟是这样,安然也是这样,感情,在她们眼里,她就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
她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谁?!
“留着宁绾,是养虎为患!”郑氏身子已经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扯开嗓子道,“我只是想毁了她!”
宁绾初回来就能把国公府闹得鸡犬不灵,继续下去,谁知道最后留在国公府的是谁!
宁绾,不是从前的宁绾,容不得她慢慢试探慢慢处理。要是不在宁绾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之前把幼苗掐掉,不然,一旦宁绾成长起来,她就更难对付了。
“别和我说这么多,这些事与我何干。”宁婕淡淡回道,“宁绾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她没碍着我的眼,没伤了我的心,她活也好,死也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此时此刻,我只知道,我的名声被自己的母亲毁了,我只知道满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而这,恰恰是我口口声声说疼我宠我的母亲所为。母亲若要解释,那也不必了,我不信哪个女子能豁出自己的名声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郑氏了解宁婕的脾气,正在气头上,谁来说,说什么,宁婕都听不进去的。
那就让她自己静静吧,等她自己冷静下来,想通了,明白了,就好了。
郑氏生生按捺住内心的愤怒,没有再和宁婕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