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驼背弓腰,面色蜡黄,獐头鼠目,行动畏缩。一身破烂的灰色夹袄套在身上,多处已经破了,露着里面黑黄色的棉花。
他一见祈绣,脸上先是掠过一抹疑色,仿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待将这张脸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重叠起来时,那双眼睛里明显抑制不住流露出狂喜。
这人便是赵全,一个祈绣以为早就应该死掉的人。
赵全来之前收到命令,说让他来主厅的耳室一趟,到时候想做什么都随他。
收到这样古怪的命令他心中原本惴惴,以为那个阴森森的主人又派了什么刁钻的任务给自己,不想却是遇到旧人。
祈绣双目赤红,吓得牙关打颤。身上越发没有力气,先前还可以坐着,此时竟然连坐着都费劲。她努力支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仍是不由自主歪倒,手中的毒粉也不受控制滑落在地。
这个女孩子从小力气奇大无比,赵老三原本还担心制不住她,见状心中大喜。
那个天真的孩童如今已经长成一个娇美可人的大姑娘,但眼睛中仍旧像蒙了一层轻薄的雾气,让那双漆黑的眼瞳不染尘埃,看起来无辜又茫然,不谙世事地样子仿佛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干净稚嫩的年龄,正是美人的皮孩童的魂,宛如春日初盛的嫩芽儿。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滴落滚滚珠泪,仿佛嫩芽儿上干净的朝露,一下子就将赵老三干涸已久的yù_wàng点燃起来。打光棍几十年,他从未如此兴奋过,看人的眼神似乎都冒了绿光,摩拳擦掌垂涎欲滴,像极了一只亟待发狂的野兽。
他慢慢靠近祈绣,遍布污秽的粗硬手指从祈绣白嫩的脸上划过,心中的火苗愈发兴盛,低吼一声朝着祈绣奔扑过去。
祈绣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绝望的闭上眼睛,“千帆……你在哪里……”
厉千帆刚下到半山腰,心猛然揪紧,只这一瞬间地功夫就足矣令他心惊胆战。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下山,却仍旧觉得慢,恨不得化出一双翅膀飞到家里去。
影奴说,他走后是厉府的管家来,不知同祈绣说过什么,祈绣急不可耐地随他下了山,之后就没有回来过。他们一路悄悄跟着,最后见到她进了厉府的门。
一路上快马加鞭,疾行至厉府高墙之外,厉千帆弃了马,门都来不及敲,直接掠过高墙,直奔厉千崇的院子走去。
烛火昏黄,一室腥糜。祈绣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面的恐惧之色还未消退,又多了一层迷惘和呆滞。
她慢慢转动着眼珠打量周围,可怕的记忆如洪水般涌进脑海,顷刻间将她混沌地神智冲击清醒。祈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空洞的眼睛里涌上一层湿热,身子忍不住痉挛起来。
身下的石板冰冷刺骨,她像是毫无所觉。不久之前的经历像毒蛇一样扼住她的脖颈,那腥糜的气味挥之不散,令人作呕。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身的疼痛令人无法忽视,而她却丝毫不想触碰自己的皮肤。
一种由内而外的耻辱感包裹着她,就是这样肮脏的躯体,她却扔不掉躲不了,一切的一切都令她觉得无比恶心和厌弃,而这种感觉在她不由自主想起厉千帆时更甚。
祈绣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隐忍的呜咽,宛如一只被逼到绝路,茫然无依的困兽一样。
寂静的耳室外面突然传进来厉千帆的声音,“大哥!”
终于等来这个魂牵梦萦的声音。祈绣的身子重重一颤,狂喜只有一瞬间,接下来却是汹涌如海的恐惧和羞愧。
她似乎有些明白,厉千崇所说的让她亲口告诉厉千帆不要他是什么意思,她如今这个样子,拖着连自己都厌恶恶心的躯体,的确是没脸见他了。
厉千崇刚刚端起一杯热茶,慢条斯理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沫,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什么,脸上挂着一贯面对他时才会带的笑容,抬头问:“你这般急匆匆来,只是为了叫我一声大哥?”
当然不是,他只是一时失神。厉千帆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好好观察过面前这位兄长,也没有好好了解过他的心思。就像现在,他云淡风轻坐着,和蔼可亲笑着,可那双眼睛,永远黑的暗无天日。
厉千帆深吸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道:“阿绣不见了,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在这里。”
“哦……”厉千崇挑了挑眉,“不见了?外面可都找过了?”
“遍寻无踪。”
“这样啊。”厉千崇笑了笑,“我这里所有的暗室,密道,机关你都知道,去找吧。为兄身子不便,就不陪你了。”说着低头饮茶。
“多谢大哥。”厉千帆指了指旁边的耳室,“我想去那里看看。”
厉千崇目光闪了闪,点头道:“可以。”
厉千帆大步流星过去,闪身进了耳室。空荡荡的空间里,除了有一种淡淡的熏香味道,什么都没有。他从房间里走了一圈,能够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最后颓然跪在地上,心中越发慌乱。
他明明感觉到阿绣就在里面……他甚至感觉她在努力盼着自己来……
“找到了吗?”看厉千帆出来,厉千崇好心问到。见他摇头,厉千崇又说,“既然你那些江湖朋友说看见她来过,看来势必要在这里找一找了。宅邸太大,她会迷路也说不定。”
厉千帆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眼睛里不由升腾起一抹异样,应了一句转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