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越微微挑了挑眉,没想到他就这样轻而易举放自己进去。不动声色看一眼周围水泄不通的宫侍守卫,直把这朝云殿看管地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恐怕连一只苍蝇也不能自由进出。再看赫连朗,他正似笑非笑大大方方看着自己,看似坦荡无害,眼底却泄出一丝诡谲的光芒,像是看到猎物即将进到陷阱里时的激动。
他这样大方,赫连越反而生疑惑。他这位大哥惯会打点上下,在天极口碑极好。以他如今的势力,如果自己有命进没命出,他也一定有能力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般一想刚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一时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二弟怎么还不进去”赫连朗笑意莹莹。
赫连越缓缓走了几步挨到他身边,两个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用只有他们自听到的声音沉沉道“赫连朗,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赫连朗皱着眉头,一副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样子,“什么算盘二弟说要见父皇,为兄未曾阻拦,打算盘一说从何而来啊”
赫连越唇角挑起一股冷意,慢慢退回来。对着身后的胡公公低声交代几句,一直看着他一路小跑走远了,这才转身往朝云殿里去。
“二弟。”赫连越刚想推门进去,冷不防赫连朗出声叫住他。
他没有回头,只听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二弟,为兄本来不想难为你。不过这一次,你最多就在里面待半个时辰吧,为兄最怕流言纷扰。”
赫连越肩膀一震,他方才叮嘱胡公公,若自己一个时辰之内还没出来,就让他广布言论,说大殿下对皇上和二殿下图谋不轨。他已经压低声音,不料仍旧被他猜出来,还轻描淡写地一笑置之。
这位大哥,看来心思藏的很深啊
赫连朗之所以成竹在胸,是因为他看清了赫连越的心思,丝毫不担心他能翻起什么风浪。目送他推门进殿,赫连朗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他想要从父皇这里寻找蛛丝马迹的心思只怕要落空了。
空荡荡的朝云殿主殿中寂静的可怕,连个内侍守卫也没有。只有四根粗壮高耸的镀金圆柱分列两侧,直直矗立在大殿正中央,托承起砖红色的雕花玉顶,精致而大气。脚下地面使用上好的大块花纹大理石砖铺成,每一处边角都打扫得纤尘不染。殿中几案桌椅,书柜龙榻等,全是用整块的金丝楠木雕制而成,一应饰物器具都是用明黄色妆点,金光闪闪,每一处闪光都带着无比吸引人的魅力,人走在里面显得格外渺小。
这是天下至高无上的颜色,只有一国之主才有权利用。便是他的生身父母,骨肉至亲,也至多只能用暗黄色,或者淡黄色。赫连越行走在大殿中,被四处反射来的明黄色光芒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仿佛受了刺激一样,心思竟然开始躁动起来。
主殿中空空荡荡,赫连越一路驾轻就熟往偏殿走去。还没进入,就看到偏殿中央放置着一个香炉,里面青烟袅袅,不知是点了什么香,闻起来格外沁人心脾。
与赫连越想象中父皇被囚禁而剑拔弩张的场景有所不同,此时赫连帝正端坐在一方几案前看着什么,神情淡漠而沉静,便是看见他来了似乎也不诧异,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越儿来啦”赫连帝放下手里的东西冲他温和的笑笑。
“儿臣给父皇请安。”赫连越低头行礼,顺便敛去眼底的情绪。
“嗯”赫连帝点点头,目光又重新收回去,专注盯着手中的东西,似乎对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
短暂的对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赫连帝没有继续与赫连越说话,也没有赶他走。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各怀心思。
赫连越悄悄看着父皇,他看起来风轻云淡,悠然自若,但掩饰的再好也藏不住面上仍然残留着一抹病态,眼睛里透着一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想必是十月寐拔毒过后所造成的。
看这个样子,父皇的身体也正在一点点衰败。
赫连越察言观色,父皇没有开口,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动动嘴唇。
“父皇”
“越儿。”
两个声音心有灵犀一般几乎同时发出。赫连越不动声色皱皱眉,赫连帝自然而然将他往下的话打断,率先开口问“朕听说越妃病了,可有看过太医要不要紧”
赫连越心底一沉,父皇才醒,母妃就倒下了,竟然还是与父皇中的一样的毒,让他如何能不心惊。只是此时此刻,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说“儿臣已经请过太医了,只说是操劳过度,休息一段时间便无碍了。”
赫连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是何情绪,“朕生病的时候你是母妃操心,宫中上下一应事物都不免操劳关注,免去朕许多麻烦。朕很欣慰,也很感激。辛苦她了。往后的一段时间便好好休息吧,养足了精神。”
赫连越听得心惊肉跳,这话明面上是说越妃为皇上分忧,实则是说其僭越。还有那最后一句,说让母妃养足了精神,然后呢
“是,多谢父皇关心。”赫连越从小到大,从未像现在一样,谢恩都如此艰难。经此一事,他更加看不透这个叱咤风云几十年的上位者了。越是如此,便越是心惊胆战。
“越儿若无他事便回去吧,朕倦了。”赫连帝面上果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折册,打了个呵欠。
赫连越最重要的目的还未达到,自然不肯就这么轻易走了,装出一副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