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话说一半住了口,意思已然明了。且不说皇家的婚事瞬息万变,如今距离皇后殡天不过三个月,正是举国服丧之时,丧期有六个月,这才过去一半,皇家的后辈竟然开始张罗婚事,说出来可是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婚事就是皇上张罗的。”
在场之人闻言声色俱变。历来皇家丧葬皆奢华繁琐,而皇后的葬礼因为战事缘故原本就一切从简,如今还要再丧期嫁娶,可堪悖逆,更骇人听闻的还是此事竟是皇上亲自做主。
“都说君心难测,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说是要禅位给二皇子,唯一的条件便是二皇子取了和宜公主。如今倒好,二皇子骑虎难下。若应了吧,难免背上个悖逆的罪名,若是不应便成了违抗君命,到手的皇位也飞了。”
“天家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我看啊,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至于谁当皇帝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说了算。”
……
乾坤酒面色已经可以滴出水来。那日收到的密信中已经言明,母后殡天,父皇重病不起,何来逼迫二皇子娶妻?恐怕一切都是赫连越自己杜撰出来迷惑百姓,分明便是他觊觎三王爷军中的支持,设计娶和宜公主,顺便将此事栽赃到父皇头上。
好你个赫连越,以往竟然没发现他的心计竟然藏得如此深,胆大包天连父皇都敢陷害!
“乾坤,有何打算?”雁寻问。
乾坤酒不动声色瞥了邻桌三人一眼,道一句“随我来”,当先起身出了食肆。雁寻看着满桌子没动筷子的饭菜,心里连乎不舍,又看乾坤酒一转眼便出饭菜看好,这才跟出去。
乾坤酒带着雁寻东游西晃了一会儿,兀自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便一言不发先去了房间。雁寻随后到,还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计划,谁知他竟脱了鞋袜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除死无大事,老子要睡觉。”
哈?他放弃了一大桌子饭就为了来跟他睡觉?雁寻揍死他的心都有了,凑过去探了探他额头,确定此人没有发烧烧坏脑子,奈何无论怎么推他这人都闭着眼睛装死,打定主意不理他,雁寻无法,这才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到了自己的房间犹不放心,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天确定隔壁没有动静,才躺回自己床上去。
风餐露宿这么久,说不累是假的。雁寻脑袋沾了床褥,倦意袭来,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胸口一阵憋闷,身体里的气息仿佛被迅速消磨,无论如何都无法呼吸。
雁寻睁开眼睛,床边竟然坐着乾坤酒,正用他宽厚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口鼻。
见他醒了,乾坤酒不慌不忙收回手,嘴巴一咧露出两排白牙,“醒啦?”
醒你大爷!雁寻气不打一处来,“小爷一路鞠躬尽瘁保你,你丫现在到了自己地盘,不让我吃饱饭也就罢了,现在还打算过河拆桥,给爷玩儿人死灯灭是吧!”
乾坤酒一边讪笑一边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醒,看你睡死了这才出此下策,不是想杀人啊。”
他要真想杀人,趁人睡熟了用他那把大刀对着脖子上一砍,绝对干脆利索。雁寻也明白,之所以那样说纯粹是因为睡一半被人硬生生弄醒不高兴,还是被这么粗暴的方法弄醒。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亮才升到一半。
“这分明是连贼都回家睡觉的时候,你要做什么?”雁寻不明所以。
乾坤酒面色沉郁,“随我去班列将军府。”
“那不正好是和宜公主前一个未婚夫的府邸么?你要去说媒?”雁寻眨巴眨巴眼睛,没见过大半夜登门说媒的。
乾坤酒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走,“别扯些有的没的。”
在路上的时候,乾坤酒把同班列的关系三言两语告诉他。他私下称班列为“叔叔”,说来也讽刺,当初他还是皇子时周围的朋友一对,自从被逐出天极后,以往的人落井下石不少,更多的则是装作不认得。同这位班列将军更是从未有过交集,只是不知为何,老皇帝在最后那封迷信上竟让他来找这个人。
班列见到乾坤酒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下跪行礼,而是定定看了他快一炷香的时间,看得在一边的雁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生怕这个唯一可信的人也倒戈,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他惴惴不安时,班列忽然大叫一声“坤儿”,随即大步迎上前去,一把将人高马大的乾坤酒搂在怀里,一双宽厚的大掌在他后背激动地拍了又拍,“好孩子,没想到一晃眼你都这么高了。”
乾坤酒眼眶湿润,他比班列高了足有一头,此刻却将头搁在他肩膀上,才一开口便不由哽咽,“班列叔叔……父皇他……”
班列轻轻放开他,叹了口气,“好孩子,咱们坐下慢慢说。”抬头看到雁寻不由愣了愣,方才他只顾着激动,全然没料到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场。
“这位是……”
乾坤酒过去把立在一边的雁寻往前拉了拉,“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班列将军,天极首将,掌管三军,亦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和最信任的人。”
转而介绍雁寻时,他便没有这么麻烦,只用了十个字:“这是雁寻,我的生死兄弟。”
班列愣了愣,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