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千帆想起来她在雪狼谷,至今他对这个可恶猥琐的人仍记忆犹新。记得那时候祈绣说用铁链把他砸死了,那今日又怎么会看到他。
“千帆……”祈绣窝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他会不会找我索命来了?我害怕鬼魂……”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那时候她还不懂得杀人意味着什么,看着一个人缓缓倒在自己面前固然可怖,但这恐惧还来不及成气候,便被重获自由的兴奋冲淡,走的毫不犹豫。
后来长大一些,她渐渐明白“杀人”的意义,只是往事久远,她心中又一直默认自己是逼不得已,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人也已经死了,便心安理得认下当初做的事情,没有丝毫的愧悔与不安。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能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连同幼时被禁锢关押时的绝望和恐惧,再一次狠狠扇向她。
厉千帆轻轻拍着后背安抚她,“兴许是个与他长相相似的人,阿绣不怕,这世上没有鬼魂的。”
“不会的。”祈绣笃定摇头,“我不会认错那个身影的。我看到的一清二楚,就是他!”那个让她既恐惧又恶心的人,已经成为牢牢印刻在她心里的阴影,就算隔了十年二十年,就算他化成灰,她也一定不会认错!
若她没有看错,就一定是当年没死。她才是半大点的孩子,力气再大也有限,把他砸晕了,最后误以为人死了也说不准。厉千帆眉头微皱,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怎么可能重见天日?还是恰好出现在如此微妙的时刻?
怀中的人抖得厉害,厉千帆尽可能将自己的推测同她讲明白,最后祈绣终于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鬼魂,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生怕再被人绑去似的,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
“千帆,你知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会不会是来找我的?我,我不要再被他抓回去……”她带着几分哭腔,一想起童年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祈绣仿佛一瞬间又回去那间狭小封闭的屋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厉千帆将那怀中的身躯搂的更紧一些,娇躯冰凉,他两根手臂几乎就能覆盖住她的后背,“阿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祈绣心中害怕,不敢大声说话,闻言顺从的点点头。
“从前有个调皮的男孩子,家境煊赫,有严厉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父亲早出晚归,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反倒是母亲,整天待在家里,陪她玩耍嬉闹。只可惜他母亲身体不好,早早撒手人寰。母亲去世后,小男孩变得越发顽劣,有时候故意弄坏父亲的奏章,有时候吧院子里的树砍得四分五裂,总之怎么调皮怎么做。父亲平日里对他虽然陪伴少,家教却甚为严格。每当他闯祸都不辞辛劳地亲自给他一顿家法。小男孩每次都被父亲打的上蹿下跳,厉害的时候甚至劈开肉绽,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但一顿打骂之后,他仍旧这样,三天闯个小祸,五天闯个大祸。”
“后来有一次被打的狠了,男孩的后背被父亲一鞭子抽得血流如注,大夫来了废了好大功夫在止住血,只是男孩趴在床上,半个月都不能翻身下床。奶嬷看着直掉泪,男孩伤口疼,也哭,哭着哭着,男孩终于告诉奶嬷实情。母亲死后,父亲很少再来看他,他每日闯祸,就能每日看到父亲。不知怎的,这话就传到父亲耳朵里。没过多久,他的伤好了能下床,不安分地又想去折腾出点乱子。那日趁着四下无人,男孩开门出去,竟然看到父亲就在门口,一下子愣住了。父亲瞪着儿子,儿子瞪着父亲,一大一小对着瞪了半天,突然都笑了起来。自从那之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少,每日便是再忙也会同他待一会儿,教他练字习武,带他骑马放风筝,或者父子两个就这么坐着说说话……那是一段很美好很美好的时光……”
厉千帆语气轻轻,连着说了两个很美好,唇角难得一见地勾起一丝柔和的弧度,定定望着远方舒云积卷的碧蓝天空,目光如六月碧水,清浅柔和。
祈绣听的入迷,不由回想起自己有师傅在的时候,虽然每天的生活大同小异,也没有所谓的惊心动魄,然而有人宠着疼着的日子当真是很美好很美好。
“那……后来呢?”等不到下文,祈绣忍不住问。
“后来……”只说了两个字他便戛然而止,深眸像是被风吹过的蜡烛,明朗的光彩瞬间寂灭,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幽闭的寒潭古井,晦暗空洞,衬得他竟平白苍老好几岁,与白日里那个飞扬明朗的清俊少年判若两人。
“小男孩原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平静无波过下去,哪知老天爷的玩笑说开就开。”
厉千帆嗓音喑哑,目光如月一般清冷幽凉,淡淡道:“男孩的父亲犯了死罪,抄家诛族。偌大的家族一夕之间门楣倾塌,每天都有许多族人死去,这其中也包括男孩的叔父舅伯们。男孩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或是被砍头,或是被车裂,受尽各种酷刑后死去。谁知千钧一发之际,父亲拼上性命将他保了出来。”
“他没死吗?”明知道答案,祈绣依旧忍不住问出来。
厉千帆点点头,垂眸的一瞬,将眼底的遗憾与凛然隐藏的极好。
“他活着,不但活着,而且活的很好很好。纵然失去父亲,失去家族,失去原本所拥有的一切,但老天爷既然选择不让他死,他便不能白白活着。背着父亲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