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烟染飘回自己的座位,柔霞的目光才收回来。
她无奈一笑,心道自己难得这样心虚呢,仅仅是被八皇姐看了几眼便觉得要无地自容了,说来八皇姐可真是关心则乱,自己之所以敢大庭广众下与湛王谈笑风生,自然是心中有数。
她收回思绪,往大殿四周看去,这会儿来了一半多人,皇上皇后没来,大家便跟左邻右舍寒暄问好,陶砾拎着只细颈酒瓶与人攀谈,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玉烟染眼神沉了沉,她认出与陶砾攀谈的那些人中,多是与二皇子一派亲近的世家公子。
而他一旁的翁誉,端端正正坐着,微笑着倾听他们的谈话,却并没有要交谈的意思,他抬手间无意看到了玉烟染投过来的目光,礼貌地朝她举杯,随后一饮而尽。
玉烟染收回视线,又隔着大殿与徐修仪身旁乖乖坐着的玉容溪打了个招呼,逗得他眼睛亮了亮,朝她笑起来。
她忽然难过地想起,去年中秋时,玉容渊就坐在他们这一边,与她不过隔了几张桌子,他偷喝了玉容汀的酒,遥遥朝她举杯,洋洋自得地笑,淑妃在对面的桌子后边连连瞪他。
一转眼,母子两人都不见了。
这个宫里来来去去多少人,拼力厮杀,不择手段。只有打倒别人,才能生存,然后享得荣华富贵。
她望着珠圆玉润起来的徐修仪和刚懂事的玉容溪,心里忽然明白,有些人,不是你拉住他他就不会跌下悬崖。就像玉容渊,当他心里有了夺嫡的念头后,他就只有拼劲全力厮杀这一条路,不是自己劝一劝,再劝一劝就能挽回的,就算自己救了他一次,也救不了他第二次。
人做什么样的选择,完全取决于他自己,只有他肯向上伸手,才有逃出深渊的机会。
容溪和容渊是不一样的,她暗暗告诉自己,容渊走过的路,容溪未必会重走,她不会再像害了容渊一样害死容溪。
——
宫宴结束后,柔霞果然来等她一道回去,玉烟染便道:“八皇姐先同几位殿下回去吧,我还要去六局看账务。”
柔霞见湛王已经走了,便放了心,不再坚持。
快一个时辰后,玉烟染从宫里出来,洞庭他们身后跟着一队內侍和护卫,內侍手里拖着托盘,里面是些宫宴上皇上赏赐的御用点心菜肴。
她一出了宫就四处看,一辆挂着长公主府标志的华美马车徐徐前来,停靠在她身边不远处,她嘴角轻轻翘了翘。
洞庭将她扶上马车,自己与云梦却不跟上去伺候,直接招呼车夫掉了车头回去,宫里的太监侍卫们都有点好奇,却不敢多看,默默跟着马车往长公主府行去。
回到府上,她派人将御赐的那些的菜品分送给众人,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回纷纭居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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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霞坐在湖面上的一个凉亭里,一边喂鱼一边想心事。
翁誉说湛王要对缈缈不利,自己的身边也有湛王的人监视,如今看来他说得并没错。虽然他顾忌身份,没直白地说出缈缈的心事,但缈缈被湛王迷得五迷三道,他确实没猜错。
怎么能跟翁誉通上气,问问他该怎么办呢?
她特地选了处高地,让彩扇和彩绢都离远些,屏息敛气地警惕着,可等了许久,她并没有自己被监视的感觉,心下怀疑的同时却不敢放松警惕。
无意间,她瞄到了一盘点心,眼睛一亮,赶忙道:“彩娟,你去大厨房打听一下几位殿下都分到了什么点心。”
彩绢走后,柔霞带着彩扇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一会儿,彩娟便端了一小碟点心回来,笑道:“我回来时遇见了翁誉殿下身边的青墨,青墨说他家殿下吃不完这些甜腻的点心,恐浪费圣心,想分些赠与长公主和其他几位殿下。”
“快拿来我尝尝。”柔霞赶紧冲她招手,随后让她们退下。
柔霞轻轻掰开一块玫瑰香饼,果然,与上次一样,里面藏了一个字卷。
她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写着:凡事不急一时,长公主一定保重,勿惊到湛王,切记切记。
柔霞走到桌边磨墨动笔,学着他的样子卷了个字卷,藏回点心中,又叫了彩绢进来,指着几个点心道:“把这些回赠给翁誉殿下吧。”
“是。”彩绢不疑有他,轻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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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玉烟染天不亮就进了宫,二皇子册封亲王又成亲是两件大事,虽说如此,他现在式微,宫里宫外那些曾经与他关系亲密的人家和大臣都唯恐避他不及,连下人都不想跟他的事扯上瓜葛,生怕会受到玉容涵一党的打击报复,若不是玉烟染,短短几个月内,连他的聘礼都备不齐全。
所以这两日,她格外忙。
快上秋了,各处庄子上都来了管事,烛夜请柔霞过来听听,要卖哪些东西,要留哪些东西,给拿个主意,毕竟柔霞在宫里也算知道怎么管家。
柔霞从自己院子出来,往前院书房去,几乎要横穿大半个府邸。
路过湖畔的桃林,里面忽然传出兵器相撞时尖锐的嗡鸣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顿住步子。
接着,从桃林里跳出一个白色欣长的影子,影子有点狼狈地落地,顺势往旁边一滚,后头一个墨色身影从天而降,像一朵巨大的乌云压了过来,正好落在他方才落地的地点。
柔霞定睛一瞧,更愣住了,那不是萧玄泽和陶砾?
这两人好像并未瞧见她一般,从桃林里一前一后飞出来很快又缠斗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