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眉眼,她怎会忘。
画舫一时停在她们面前,那唱曲女子看着郎情妾意的顾倾城与拓跋,一时间怔愣着。
随即,又舞起大袖,看着倾城深情的以青衣口吻念白:
荷塘月色映红颜
缥缥缈缈故人来
若是来年桃花开
与君共醉相思台
倾城心里不无感动,热泪盈眶的看着纱帘里的人。
莫非他知道自己来了江南,即便是自己的城池失守,也想过来瞧瞧自己?
但两军正在交战,他作为刘宋太子,却孤身入广陵城,可得要冒多大的风险!
更多感动的泪雾,迅速涌上她的眼帘,无声滑落,溅碎一池银鳞碧波。
对面画舫又重新,缓缓划走。
里面轻歌曼舞,不仅气氛热闹,一个个女子说话,都是那么的千娇百媚,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船缓缓驶过。
那妖艳的身姿回眸,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不尽的依恋。
他一句话也没对她说,却是饱含了深情厚意。
这便是他暗暗欢迎自己的仪式么?
唱的歌,念的诗,满满都是他对她的思念么?
姐姐……这又何苦?
画舫擦船而过,沿着蜿蜒的湖面缓缓而去。
歌声也逐渐远去。
没想到,刘子业竟对自己如此情深。
但一切,犹如他所唱,再旖旎的画面,不过镜花水月,虚无飘渺罢了。
她的心,早在千万年前,就系在那个人身上。
一向爱吃醋的拓跋,居然心平气和,陪在她身边,只静静的陪她聆听歌声。
也不出言打扰。
直至那画舫渐行渐远,他有一瞬默然。
而后,看着睫羽上还残留泪痕的倾城,含笑扶着她的肩膀,问:
“喜欢江南女子唱歌,还被感动了?”
顾倾城心里五味杂陈,看着那远去的画舫,犹豫道:
“拓跋,其实,我好像瞧见,那唱歌之人,是……”
拓跋微微摇首,看看周围的侍卫和将士们,将手指轻摁在她的唇上,拦下她的话。
“你可不要跟我讲,那唱歌的女子,似曾相识噢。”拓跋笑得云淡风轻,“江南女子个个都差不多,你别多想了。”
而后轻轻拍拍她的手。
其实拓跋哪里不知道,不过刘子业既然冒死都要来见见他的倾城。
若被其他将士们知道,这次那么多将士受伤,怕是恨不得要吃了敌军太子的肉。
即便不杀了他,也会劝他抓住敌军的太子,以之要挟,攻打建康,自然便有所倚仗。
但这不是他的所作所为。
而且那也会伤害到他的倾城。
所以,他只能装做不知,还不让倾城说出口。
倾城含笑握着他的手,两人自是心有灵犀。
但想到刘子业男扮女装,偷偷潜入广陵,只为悄悄的来看看自己。
顾倾城心里,又如何能平静。
她想起刘子业与刘楚玉当初邀自己来江南,说到时必尽地主之谊,带她游玩江南。
没想到她来的却不是时候,两国交战,他们又哪里能光明正大的畅游。
细味他方才唱的歌词,他明知道是镜花水月,却为何还要如此执着?
不禁唏嘘。
彼岸花当年为何对小蝶那般好,那般念念不忘?
他不是雌雄同体,彼和岸,两个深深相爱的么?
怎么反而喜欢上小蝴蝶了,而且不能自拔呢?
战英等人,早在宽敞的甲板上备有葡萄酒和时令瓜果坚果,还在精致的炉子,焚上檀香,幽香随风轻扬。
袅袅飞升。
画舫还备上琴案曲谱。
拓跋于琴案上拿起一本曲谱,递给顾倾城。
“来,给你看样东西。”
“……嵇康的《广陵散》?”顾倾城接过来,不禁震惊。
拓跋默默点头。
倾城一边翻阅一边道:
“相传嵇康好琴,尤擅弹奏广陵散,却冤死在司马昭刀下。
刑前仍从容不迫,索琴弹奏此曲,铮铮琴音,铺天盖地。
并慨然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没想到,竟然落在你手上。”
顾倾城爱不释手的看着。
拓跋语音平缓,并不似顾倾城那般震惊:
“其实嵇康这《广陵散》,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
说得有些玄乎,说某夜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寐,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
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外传。嵇康也谨记,秘不授人。”
顾倾城又道:“听说这《广陵散》琴曲,来自广陵的散曲,是有一段故事的。”
拓跋点头,徐徐道:
“说的是战国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日期而惨遭杀害。
聂政立志为父报仇,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
韩王召唤他进宫演奏,聂政藏刃于琴内,终于实现了刺杀韩王的夙愿。
为免牵连亲友,自己毁容而死。此曲慷慨激昂,气势宏伟,美妙绝伦,确是空前绝后!”
“拓跋,我虽略擅琴。但这《广陵散》曲谱,非有壮志凌云之人,弹不出此曲的精髓。
我自是没有大将军这种英雄气魄,还是……你来试试,让我一饱耳福?”
顾倾城微笑着把曲谱递给拓跋,而后,拉他坐在琴案前。
拓跋坐下来,看着曲谱,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