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闵柏涵的话,这六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变了一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几人回到府中后本就都颇有些坐立难安,又恰巧收到王爷邀请,这才有这番深夜来访。
“王爷此言不错,但可不仅仅只是提点王爷,更是提点大殿上的我们每一个人,陛下之意是让我们清楚的认识到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达哥眉头微拧,说话的时候眉毛里一两根长长的眉毛跟着抖动。
“张大人此言甚对,陛下虽龙体欠安,但此番情景也充分表明陛下对朝中局势了若指掌,并未置之不理,若如不然也不会在今夜就给二殿下和三殿下封王。”
一四十多岁身材稍矮,皮肤黝黑的男人同样语带忧心。
“我等这样做虽是犯了陛下的大忌讳,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大耀国的荣耀辉煌?王爷贤德,更是智勇双全之人,怕是诸位殿下中没有比王爷更适合这个位子的了。”
一身体微胖之人满面严肃,但话语中不难听出恭维之意。
“日后我等应避避风头,陛下已然知晓王爷和玥王爷今日的举措,若是王爷再迎风而上,难免不会失了帝心。”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坐在那里挺直着脊背的男子,眉心微蹙,眼神扫了一眼众人,而后道:“末将今夜观陛下虽看上去并无大碍,但止不住的低咳声,倒颇有些外强中干之意。”
张信达听到这话,捻着胡须的手动作微顿了一下,眼神略微转动,随后沉声道:“陛下怕是在用障眼法,若真是陛下龙体欠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岂会无动于衷?”
“再者说王爷的母妃炜妃娘娘本就在后宫之中,若真有什么事情,炜妃娘娘也不会不知晓一二。”
张信达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有些沉思的闵柏涵,张信达更是对着皇宫的方向高拱手。
“张大人此话并不无道理,但有没有可能是陛下对身边之人将此事隐瞒下来了呢?末将是习武之人,一个人身体康泰与否,光凭着声音还是能听得出几分来的。”
这身材高大之人对张信达的观点颇为不赞同。
“倘若陛下身体真的有所不适,但陛下为什么要将此事隐瞒,这样做于朝堂之上怕是只有害而无益呀!”说话的人正是黝黑面色的男人。
他看了看闵柏涵的神色并无不悦,继而道:“下官说句大不敬之话,倘若陛下真有什么顽疾,而储君却一直未立,等到那时怕才是真正的一片混乱,朝堂上怕是要三足鼎立,或甚者会有更多的党争派系出现,只怕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人的皇位不是踏着鲜血铸就而成,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身材高大的武将一挥衣袖,颇有些豪气云干的气势。
听到这里一直抿唇未语的闵柏涵眼神动了动。
而张信达听到这话时瞳仁深眯了一下,手指又一下一下的捻在下颌指长的花白胡须上,神情若有所思。
“虽说一将功成万古枯,但若是能避免流血牺牲便能登顶于龙座之上、又不落下杀弟的残暴名声,何乐而不为呢?本官认为,这才是下下之策。”
微胖的中年男子对着闵柏涵拱了拱手,眼神略带讥讽的看了一眼那位身材高大的武将,好似在说武夫一个,空有蛮力,有无智谋一样。
“嘎嘣!”一声脆响,身形高大的青年瞪着一双微有怒意的虎目,紧攥的拳头发出一声骨节的脆响。
微胖的中年男子听到这声脆响脖颈发凉,却仍是梗直了脖子看着高大青年,但身上的气势已远不如方才那样,看样子像是怕了青年一样。
不发一语的闵柏涵看了一眼二人,沉了沉心中的怒气,开口轻斥道:“不要吵了,今夜本王找你们来是商议对策,而不是在我王府中让你们一较高下的。”
听出闵柏涵语气中的些微不悦,这二人对视一眼,便各自转开头不看对方。
方才喋喋不休的书房内出现了一阵静谧。
这时一直有所思的张信达开口道:“想当年当今陛下为筹谋到太子之位,可是颇费了一番力气,这也使得现在并无年长的王爷存于世间。”
这话一出,闵柏涵眼中一愣,目光看向说话的张信达。
不只闵柏涵,就连那五人也都静默下来,微胖男子微张了张嘴,而后又闭紧了嘴一语不发。
这话里的含义就太深了,闵柏涵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当年他还太小,对诸多事情并没有印象,近几年他也暗中调查过,但当年的知情人都是三缄其口。
更可况父皇上马能上阵杀敌、下马能治国安邦,在他心中父皇的身影是高大伟岸的,他也不容弑父弑兄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父皇。
只是现在乍一听到有人将旧事重提,闵柏涵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丝悲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夹在其中。
他从小便知道天家兄弟情浅,毕竟那个至尊之位太过耀眼夺目,天下的最大执掌者,谁人能不心动呢?
只是他一直以为的父子情深,父皇对他也是宠爱的这一认知,在今夜彻底被无情的推翻。
父皇今夜在国宴大殿之上给老二和老三同时封王,又何尝不是将他这个独一无二的王爷抬手推进了泥潭之中呢?
他所有的沾沾自喜,在今夜都被那两道敕封的口谕打落在地。
欣喜之意便是他大多时只是在暗地里下绊子给这些皇弟们,他不想将来坐上皇位后还要被人唾弃是一个狠心狠情的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