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一入关已有一百八十一日,一百八十一日不饮不食,只做了一场大梦。他等到最后关头仍是没有见到心中的那个女子。
他的头发被雨水和污渍粘连到一起,胡须长到胸口,衣服的褶皱里积灰变做泥土,甚至还长出了嫩绿的草芽。最可笑的莫过于左肩上有一个鸟窝,其中还有三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他虽然看起来污秽不堪,但并无异味散发,他已经与这石林,与这天地自然化为一体,别说是鸟,就算有人从此经过,也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然而今天是该醒的时候了,他的鼻翼微微扇动,抖落下鼻尖的沙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出。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整座石林都颤抖了一下,以致于太白剑宗弟子都误以为地震了。
肩头的鸟巢缓缓飘到另一座石峰上,他站起了身,伸了一个懒腰,如竹子拔节,如折铁断金一般的声音,是他的筋骨活动所发出的。
老真人与三师祖听见这清脆的声音,都禁不住喜上眉梢。
三师祖:“总算是有惊无险,他自己的道,成了。”
陈青鸽问到:“有惊无险?有什么惊?”她今天被特许来到此处,因为洛十一的气息在昨天就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也就是说,昨日他已经破境,今日只是苏醒而已,不用担心他心绪被干扰。
再说这个姑娘已经翘首盼了六个月的时间,两位老人也不忍心看着她在山上终日提心吊胆了。
三师祖支支吾吾:“惊…惊嘛…”
李长庚接道:“老三是担心那窝小鸟摔死。”
陈青鸽给了两个老人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她也不敢对两人真的不敬,明知他们是在胡说也只好不再追问。
李长庚对她说:“快捂上耳朵。”
“捂耳朵?”她还没有发反应过来,就听见了一声长啸,声震九霄。
啸声宏大,高亢,直冲云霄,似乳虎初生,似仙鹭长鸣,似从宇宙之初而来,到洪荒尽头而去。
余旸版图东境,有个邋遢的八卦老道心中有所感应,坐地以蓍草卜了一卦,叹息不已。
西北云天宫内,洪剑甲皱起了眉头,他心中一阵莫名悸动,有一阵不详的预感临头。
晋州大地,半座甫山之下,另一个老人掐指算了半日,越算越心烦意乱,正当西南鸣啸之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口中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一声长啸呼出了洛十一体内所有浊气,他轻轻振衣,将衣物及须发之上所有污渍抖去,霎时间便衣着若新,他又变成了之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只是胡须太长,显得老了许多。
他一步跨出石林,李长庚微笑着说:“恭喜你了。”
“师父、师叔的大恩,十一此生难报。”
陈青鸽站在两位老人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和老人们不一样,她不关心师哥破境是否成功,只要他安然无恙就好。
“师哥。”明明同在一座山上,两人却分别了半年之久。
陈青鸽还在酝酿说辞,洛十一却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唇,她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心中仿佛涌入了一股暖流。
从不动腿脚的三师祖从原地消失,李长庚含笑看着两人,身影也随风而散,这里还是留给他们比较好,这座江湖,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这样的老头子了。
“师哥?”陈青鸽红着脸,又开心,又疑惑,不知道洛十一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然而洛十一根本不打算解释,他又吻了下去。
很久,很久之后,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陈青鸽红了眼睛,眼眶中有泪水,她总是很爱哭,难过也哭,开心也哭。
洛十一笑着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将她搂入怀中。
“我让你等了太久,是师哥的不对。”
有些人就算在梦里也不会再出现了,有些人就算在梦中也会不遗余力地爱你,他亏欠计心的已经无法补偿,亏欠师妹的,现在还来得及补偿。
陈青鸽靠在师哥的胸口,笑得很开心,这段感情对她而言本该是完美的,从她十二岁时,她就遇到了往后托付终身之人,而她喜欢的人也深爱着她,本该是一段完美的恋情,她却一直等到今天才等来这个吻。
没有人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的阻碍只有生死,父亲的死,计心的死,她自己的“不治之症”,这些过于沉重的东西,就是这座江湖对于他们感情的阻隔。
“师哥…你饿了吧。”她想了很久,就只想出来这么一句,说出口后就后悔不已。
“青鸽。”
“嗯。”
“我真走运。”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满的是宠溺。
“走运什么?”陈青鸽还没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拉着朝太白殿走去。
可惜这段甜蜜的时间结束的太快,一到太白殿内,就是三个武道高手之间枯燥无味的坐而论道了,陈青鸽只能被无聊地站在一边。
老真人为洛十一检查过一遍,点点头,道:“没有什么隐患,只需再用一段时日稳固境界就好。”
三师祖看向洛十一的眼神复杂,洛十一察觉到了:“师叔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
“你太过急迫了,如今你虽然已是通玄境界,可是若要修成武圣境就遥遥不可期了。你方今二十四岁,就算在八境之时再等上几年,也是江湖中万中无一的年轻通玄境高手,只比陆家当年那个早夭的天才晚上一点。”
老人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