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运元年(944年)春,契丹幽州节度使赵延寿,会同部将赵延照集步骑五万,直取贝州。
贝州防御使吴峦早有准备,虽然向朝廷求援无果,但现在贝州的情形比之自已当初苦守云州要好不少,在开封憋了八年,正要趁这个机会和耶律德光算个总帐。他下令将近城的百姓全部迁入城中,屋宇全部拆毁,以防为敌军所乘,拆下木石用于守御,全军戒严,分两班昼夜巡护城墙,又另征民军一万人,以贝州勇士陈朗为首领,以补兵力不足。由于任职尚短,自已本身又是文官,没有什么懂军事的心腹可以委以重任,便想与奉皇命前来协助的张许,王清商议分守几个城门,不料这两人竟是支支吾吾,极力推托,说奉了圣谕在贝州城中另有重任,恐无法相助,分明是贪生怕死,首鼠两端。吴峦一怒之下,不再理这两人,自在军民中征募,适有牙将邵珂,因与之前知贝州事的节度使王令温不和被退职赋闲,感于吴大人忠义,愿重新出山相助,吴峦大喜过望,认为得了一个带兵的将军,于是决定自守东门,民军首领陈朗守西门,幕僚杨普守北门,将威胁较小的南门交由邵珂防守。
春寒料峭,从刚解冻的护城河里吹过来的风依旧刮脸如刃,吴峦端坐在东门城楼下,闭目养神,似乎根本就听不到城下护城河外的人喊马嘶,人头涌涌。新招募的民军和贝州正规军是混编的,老兵们就和防御使吴大人一样,不论门柱还是城墙,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靠着就小睡一会,有人居然还打起了呼噜,而民军显然就紧张得多,一边在城垛之间了望外头的人山人海,一边下意识地搓手跺脚,不停地吞唾沫,目光发直,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没见过这么多的兵。
昨天赵延寿的五万大军就已经到达,将小小的贝州城围了个里三重,外三重,水泄不通,却没有进攻,吴峦当然明白赵延寿是在观察城防,这东门城矮河浅,地势低平,一定是主攻方向。虽然自已早已派人四处求援,但吴峦心里明白,连天下兵马都部署景延广都不理自已,别人谁会舍命来穿过五万人马的重围来救一个小小的贝州?眼下能依靠的,只有自已。
“老四,想什么呢?”民军中有人为了缓解紧张,开始搭讪。
“五叔啊,俺在想家里的田呢,这不开春了吗?这仗到底要打多久啊?要是一打几个月,误了春耕,家里老的小的吃什么呢?”
“该死的契丹狗,怎么总是在这么紧要的时候打过来?!”
吴峦眼皮一跳,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作为亲自和耶律德光面对面打过仗的为数不多的大晋官员,他当然知道,契丹人专门挑初春和初冬入寇中原,前者为的就是打乱中原春耕播种,后者是烧杀抢掠,抢光汉人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粮食,让汉人没法过冬,大量饿死逃亡,如此循环,中原根本没办法有安定的环境积蓄国力,日渐衰弱,就更没有力量反击契丹了,这些化外野人,自大汉朝起就和汉人斗了上千年,越斗越精了啊!
贝州积有大量军粮,又地处要冲,本来就是契丹必攻之地,只可惜朝中衮衮诸公,都只顾着争权夺利,竭尽全力的保住富贵,却不想契丹如攻入中原,大家都要做了亡国奴,更可恨景延广囿于私怨,拒不发兵,这贝州,不但是困城,更是危城,他也不想想,失了贝州,就是失了粮草,粮乃军中之胆,就算手握十万大军,没有粮草,怎么打仗?!当今皇帝石重贵对自已倒是颇为器重,但眼下看来还是被景延广挟持,对危急中的贝州,恐怕也是爱莫能助。
正当吴峦心思万端之际,城下一通战鼓咚咚,震天动地。
来了!吴峦从椅中一跃而起,正在假寐的老兵们精神大振,执枪挂弦,靠在城墙边,只露出眼睛,双目炯炯,扫视敌阵。别看之前幽州军吵吵嚷嚷地挺热闹,那全是在演戏,那乱七八糟像赶集似的样子只为显示人多势众,威慑贝州守军,真正要攻城,那是要重整队形,靠击鼓为号,梯次进攻的,老兵们知道这一点,所以敢于敌前休息,以备大战。
一人一骑飞驰到护城河边,大声叫道:“契丹赵延照,请贝州防御使吴峦吴大人说话!”
来人劝降了!吴峦大步走向城墙,两名军士欲为他张盾,吴峦一挥手道:“不用!”当即倚堞伸头道:“吴某在此,尔有何言?!”
赵延照道:“吴大人听者,大契丹幽州节度使赵延寿大人领军十万,一路势如破竹,望风披靡,降者无数,今小小贝州,怎能螳臂当车,抗逆天威?咱们大汗与吴大人在云州有旧,特意吩咐了,只要大人愿降,当裂土封王,绝不食言!“
吴峦哈哈大笑,道:“难得耶律德光还记得与本官在云州有旧,不胜荣光!不过吴某自幼读的是圣人书,识的是圣人礼,圣人可没教吴某放着汉人不做,却去做奴颜婢膝的汉狗!“
一番话夹枪带棒,不但骂了赵延寿,还提醒赵延照,不要一口一个大契丹,你也一样是汉人,在契丹人眼里,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赵延照大怒:“吴峦匹夫,不要以为咱们怕了你!要不是大汗有吩咐,老子一口气就打进城里去,何必跟你罗索!一句话,你降是不降?!”
吴峦喝道:“契丹奴!身为汉人却与虎作怅,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尔等一路南下,见人就杀,见城就屠,侥幸不死的,也被劫往塞北为奴为仆,视同猪狗,吴某身为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