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原本就黑的脸色越发铁青,他没接王妍递过来的信,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却跟钢刀般直戳人心。
秦姨娘却跳了起来,她揪住王妍使劲捶打,骂道:“你还没错?你求刑部来开封审查赈灾账目,彻查周韶华贪污一案,这是不仁。你检举大人滥用职权包庇贪腐,还列了证据,这是不义。亏周家和你家世交,亏我和大人一心拿你当亲侄,就得了你这个回报?”
王妍推不开躲不过,只得由着秦姨娘厮打。她不动如钟,只看定知府大人问他:“周韶华当真贪了吗?”
“人证物证都在,你说他贪没贪?”知府官威尽放,实在骇人:“你害死了他,还有脸回扬州去见王同知,去见周大人?”
“他若真贪了,那便是国法容不得他,流放也好砍头也好与我王妍没有相干。”王妍看着知府寸步不让:“贪污六十两问罪那是洪武年间就定下的国法,袁大人是要枉视国法?”
“放肆!”袁知府拍了案几,力道震得上面的茶盏真颤了三颤。秦姨娘也举了巴掌往她脸上扇,喝骂道:“狂妄……”
王妍抓住秦姨娘的手甩开,秦姨娘还要扑打她便也黑了脸:“我敬你是长辈才没还手,你若再为长不尊,我们便厮打一场。我是名声坏尽的人,秦姨娘也想落一个泼妇彪悍的名声?”
当了泼妇哪还有资格当知府正室?秦姨娘身子一震,狠瞪了王妍一眼才坐了回去。
王妍也不管她,只严肃的跪了下来,对着知府道:“请大人公事公办,还周韶华一个公正,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没人接腔,空气都因着这句话凝滞下来。
很久以后,知府给秦姨娘暗递了眼色,秦姨娘才不情不愿的叹了口气,过来扶起了王妍,语重心长道:“先皇严苛,六十两银子就定重罪。可六十两银子也才买个赤金的发冠,二百两银子也才买一只成色中上的玉镯。就为一只玉镯,咱们去要了周公子的命,你就忍心?”
王妍却朝京城的方向遥遥抱拳,朗声道:“国法如此,岂能徇私!”
“我的小祖宗也,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秦姨娘急得脸都红了,语速飞快的劝道:“害死了周韶华,你爹还怎么在周大人手下为官,你们两家还怎么相见?周家树大根深,你拖着全族与他家为敌族中可容得下你?”
王妍就笑了:“婶娘多虑了,周家能半族为官靠的可不是徇私枉法而是家规森严。周家最重声名,族人犯事一律法办。周韶华要真的贪污腐坏,周家得知后就会清理门户,大人就是包庇了他,他回扬州也活不成。”
秦姨娘愕然,袁知府也皱了眉头:哪有这样的族亲、这样的爹?
王妍也没打算让他们信,自顾说道:“要舍弃最看重的嫡子,自然要先弄明白真相。周家在京城有根基,我四叔又正好在大理寺任寺正,周韶华的贪污案注定了要惊动刑部。等刑部查到袁大人你徇私包庇……”
王妍顿在这里没往下说,知府紧皱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妍,费尽脑汁判断她话里的可信度。
“这种事何必闹大?”秦姨娘看着王妍捶胸顿足,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只要你不闹,你劝着周韶华写了检讨借据这事儿就没了,谁也不会知道,没有人会再来查。就为了一百多两银子,值当害命、结仇?”
“周韶华烈性绝不会写那检讨借据,我向来嫉恶如仇若得不到公道便要豁出命去寻求公道。婶婶若执意枉法,不如杀了我灭口。”
“你……”
“对了,扬州八百官兵都清楚周韶华贪污的事,等他们回了扬州这事必然会宣扬开来。要灭口,婶婶得将扬州官兵全数斩杀。”
“越说越不像话!”知府又拍了桌子,他头疼得厉害,不知道该拿这油盐不进的王妍怎么办。
秦姨娘却直接威胁开了:“我们可真没看出来你如此冷血无情!我们看不透你,你寻常也没在我们跟前。既然如此,我们可不敢为你的清白作保,你在外头到底什么做派,只能由外头的人说了算。”
这意思是铁了心要败坏王妍,铁了心把她往绝路上逼。王妍心里明白,却也只对着知府一笑:“左不过就是沉塘嘛,我的人品心性我家人还不明白?天道为公,我为救灾冤屈损命,朝廷必然为我正名报仇!”
这个王妍,竟是要以命相搏?知府瞪着她,眼神越发凌厉阴冷:她以为,这就能吓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