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湘儿住的地方甚为雅静,流云阁。这座阁楼依山而建,靠水而居,周围流水淙淙,绿树成荫,整座阁楼掩映在金粉的合欢林里。
龙湘儿在画楼上抚琴,微风拂下的合欢花轻轻落在琴弦上,随着琴声颤动。
是锦瑟。
栾栾无端生出好感来,她喜欢锦瑟,因为那是父亲的名字,父亲和母亲的一段佳话成就了锦瑟在比翼鸟一族中的地位。在那之后,锦瑟在比翼鸟之中便有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含义。
琴声很美,栾栾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碰了碰身侧的龙昭,侧头问:“你们公主弹的什么曲子啊,真好听!”
龙昭淡淡一笑:“此名唤《东临雪》,公主是想家了。”
“额,这个怎么说?”易可木不解。
“这座岛只有春夏,并无秋冬,祖辈常常提起故土四季分明,春华秋实,冬雪夏阳,万物更替有序。这曲《东临雪》是祖辈思念故土的雪而作。”
“哦,难怪这都寒冬腊月了,延洛城那边都下雪了,你们这里都不见得冷。”栾栾扯了扯易可木厚厚的貂裘,很不客气地说:“除了你,随时都在过冬天。”
易可木撇撇嘴,淡定地将扯开的貂裘合拢。
龙昭将二人请上阁楼,没想到楼中已有了客人。
——宸羽。
宸羽很淡漠地坐在矮几旁,目不斜视,似乎是听曲子听得出神,又似乎是看着对面沸腾的水发呆。
侍女熟练地将红泥小炉上的水壶提起,慢条斯理地沏茶,分茶。一时间,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
宸羽的目光停留在茶水中浮沉的茶叶上。栾栾和易可木上来,琴声便停了,龙湘儿施施然走过来,亲手将侍女沏好的茶分给诸位。
“这是今年新制的绿露,湘儿不敢独享,特邀贵客一同品尝。”龙湘儿浅眉一笑,声音温软。
易可木执着茶杯,似有所感触,一时失了神。栾栾碰了碰他,低声道:“说话呀。”
易可木愣了愣,他抬眼望向宸羽,发现对方亦是没有动静,一手执着茶杯,沉默着。
易可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前也有那么个人明明古灵精怪,却时常玩些风雅,弹琴品茶,可惜……多少年不曾走过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宸羽手一紧,捏着茶杯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几乎将茶盏捏碎。
一时间,气氛有点怪异。
龙湘儿是个极为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微微笑了笑:“公子觉得此茶如何?”
易可木浅浅尝了一口,抬眉:“虽不及天山玉叶,但自有一股清气萦绕唇齿之间,自是好茶。”
栾栾不懂茶,她学着易可木的模样,饮了一口,并没有觉得有多香,反而烫了舌尖,十分苦恼。
易可木含笑,端起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复又放到她跟前。
栾栾目光游离,装着没看见。
龙湘儿媚眼如丝:“公子对栾栾姑娘真是体贴入微。”
易可木愣了愣,方才他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他暗自叹了口气,原来这么多年,真正走不出过去的,还有他自己。
易可木勉强笑了笑,不曾多言。
片刻,他执了茶盏望向窗外盛开的合欢,不动声色地问:“公主邀我等前来,只怕,不单是品茶那么简单吧?”
龙湘儿微微一笑:“公子是聪明人,湘儿就不拐弯抹角了。”她伸出手将耳际发丝捋到耳后,目光柔和:“不知公子对今日合欢花开之事有何看法?”
易可木不动声色:“这个问题倒是我想请教公主的。”
龙湘儿温柔笑笑,伸手在窗外截了一枝合欢插进案台上的花瓶里,她转向宸羽,淡笑着问:“殿下以为呢?”
宸羽惜字如金:“怪谈。”
栾栾很想笑,她知道宸羽很少说话,到了这里更是惜字如金,只没想到现在能惜到这个地步。
栾栾很不怕死地凑过去,精辟点赞:“同感。”
龙湘儿也不恼,径直走到窗边,幽幽道:“岛上灵力充沛,族长只要打开灵眼,岛上便会繁花盛开。”
易可木一顿:“你是说,这是族长故意为之?”
龙湘儿道:“我龙渊部族被困几千年,族长自是不会让诸位轻易离开。打开灵眼,制造合欢花盛开的假象,无非是想留住殿下,与湘儿成亲而已。”
易可木笑了笑:“那既然如此,公主为何告诉我们这些?难道公主不想离开这里?”
龙湘儿轻轻地笑笑,目光悠远,“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最爱的人,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东境再美,又如何呢?我从来不知道那片土地是什么样子,祖辈们人人都说那是一片沃土,是神州,是人间最美的地方。然而,那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片远在东方的土地而已,我们对于那里,除了祖辈们的描述和赞扬,没有任何情感而言。换句话说,回到故土,不过是族人的信仰,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回去之后又将如何?”
一时间,阁楼里沉寂了,没有人说话。对于一个离开故土六千年的民族,他们一直渴望着回到自己的土地上,为了这个梦想,他们千年来一直等待着,期盼着,然而,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六千年岁月的洗礼下,最初狂热的信念早已淹没在时光的洪流中,暗淡了痕迹……
许久,易可木轻笑了一声,“公主不知,在有些人的眼中,信仰比生命还重。六千年前,有一支叫做天泽的部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