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都市现代>南北杂货>375.生死之交
不语地站着,仿佛也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了。

五郎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挥挥手让耶娘回去,莫要一直在那站在,林父也挥挥手,让他只管走。

村里也有其他人出来送的,林家人就站在人群里,手里抱着牵着娃儿,伸着脖子看着五郎离去的方向,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五郎是个命好的,娶了个能耐的媳妇,两个人感情又好,虽然分居两地,信件往来却颇频繁,看得旁人也是艳羡,只是他这一次离开西坡村,将来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众人一起回往村里的时候,有人这般问林母,林母却虎了脸:“自然要回来,他一个农户出身,不回西坡村种地还能去哪儿?”

林家老人倒地还是想让林五郎保住农籍,即便最后终究还是保不住,那也是多保住一日是一日。

五郎他们的车队这时候也渐渐走得远了,他们这一次运货南下,都是用的驽马拉车,驽马走得快,形成能短许多日,五郎则与罗用的两名弟子同坐一辆马车。

他们这一趟运货,主事的便只有两个,余下的都是从周边村子里雇来的脚夫,在他们当地雇脚夫,价钱比那些外来的脚夫帮略贵些许,但是胜在知根知底。

车队在这一条水泥路上走着,大抵都还平坦,只偶尔也有颠簸。

想当年这条水泥路刚修起来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现如今这路面上早已有了坑洼,前两年刚刚补过一回,这两年又有一些地方破了。

这些年下来,他们这里也有不少变化。

西坡村村口的那个水泥作坊前两年挪到县城去了,早前在水泥作坊干活的人,有些跟着去了县城,还有一些就在那打谷机作坊干活,那打谷机作坊近两年生意颇好。

自从罗用走后,村口那个许家客舍的生意就不想过去那般好了,如今也只留下妇孺老人继续经营,常常还是会有一些过来买打谷机的,或者是带了毛线过来西坡村寻人织毛衣的,会在许家客舍投宿。

许氏兄弟几人,大抵都在外面,罗用的其他弟子们也是。早前罗用还在村里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都在村口聚居,很是热闹,现如今罗用也走了,他们这些人有跟着去了河西的,也有一直留在长安城那边的,这两年还有几人在河东道弄针坊的,剩下那些则是常常往来于河东道与长安城之间,起到一个沟通交流的作用,有时候自己也会贩一些货物。

罗用与这些弟子们都有信件往来,有些弟子不识得字,只好寻那识得字的帮忙代写,有些时候不凑巧,收到师父寄来的信,在身上揣上小半个月都寻不着放心的人帮忙读上一读,着实很不方便。

有时候若是经过临汾,倒是可以让那吴幼帮忙读一读,顺便再代写一封信件。

吴幼这个人识得字,人仗义,亦有城府,他们这些人若是遇着什么想不通的,与他说上一说,他便总能把这里头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跟你讲得明明白白,最后往往还能给出建议。

这些人若是在临汾一带遇着什么难处,去寻吴幼,他更是没有不帮忙的。虽说他们这些同门师兄弟之间大抵都是如此,但这吴幼毕竟是后面进来的,相处的时间也不如前面那些人那般长,再加上他人又精明,初时众人对他难免会有所防备,时日长了,便觉这人也很不错,他们师父看人的眼光总归还是好的。

时日久了,彼此交心之后,有那几人便也知晓了吴幼的逃奴身份,他们便问吴幼,何不把家人送去西坡村,自己出来与他们一起四处行走,总好过现在这般,一家人皆留在临汾,常年累月地经营着一家客舍,若是被人现了可如何是好。

吴幼却说,他这逃奴身份的问题一日不能解决,他便一日不能与罗用有过多的牵扯,像现在这般,哪一日他即便是被人捉了回去,也不碍罗用什么,他既是开客舍的,与过路的行人有些交情又有什么稀奇,这天底下原本也没有几个人知晓他是罗用的弟子,即便知晓了又如何,只管咬紧了牙关不承认便是,若是将家人送去了西坡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众人知晓他说得有理,亦佩服他的胆量和魄力,许二郎对他亦颇敬重。

早前许二郎与之初交,听他谈吐,还当是哪个没落世家的郎君,当时便有些惭愧,说自己就是一个破落商贾之家出身,勉强使得几个字,见识想法却还是很浅薄,以后还请吴幼多多教他。

吴幼当时却与他玩笑道:“你这破落商贾之家,对我一个逃奴来说,出身却也颇为清贵。”

那是许二郎第一次知晓吴幼的逃奴身份,这件事他连自己的兄长和弟弟都没有告诉,其余那些往来于河东道与长安城之间的人,知晓吴幼这一重身份的,也只有少少两三人而已。

如今罗用不在中原,他的这些弟子们凡事便只能靠自己,这些人出身低微,并不像那些士族郎君那般拥有强大的自信和远大的抱负。

他们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自己的那点事业,彼此之间十分抱团,他们清楚离了这个团体,自己在这世间是一个多么渺小的人,他们彼此依靠彼此支持,情谊也随着时间的流淌变得愈真挚。

对许二郎来说,他日吴幼若是落难,他必定不能袖手旁观,就算赌上自己一条命,也要救他这友人一家于水火。

这就是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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