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玉急匆匆奔上前来,却不是来捉殷受的。
甘府里来了商王的传令,说北边已方近来常常侵袭竹方,竹侯来了使臣,请商王做定夺。
竹方是殷商的臣属国,也是甘棠的封地,叫她去,合情合理。
甘玉急得团团转,“棠梨你正养伤呢,阿父怎么会答应让你去的,推掉不就好了么?”
甘棠忙拉过他,温声安抚道,“兄长不必担心,王上便是要启程,也不在这几日,十天半月后,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出兵征伐是一件国之大事,去之前对祖先的一圈祭祀下来,再加上各式各样的问卜,半月后能出发还算好的。
甘玉嘟囔道,“那也不成啊,你看看别家的妹妹,每日都是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穿衣打扮,吃喝玩乐,哪里像你,打什么仗,多危险啊!我叫上大兄,咱们一道去罢!”
这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抢糖,甘棠乐道,“我情况特殊,别人家的妹妹也没领着封地受着进贡的,不能一起比的。”
甘玉一脸不屑,“要那俗物做什么,为兄能养你。”
甘玉大言不惭,甘棠却听得很高兴,看着气哼哼的甘玉乐得眉开眼笑,也懒得点破朝政上那些弯弯道道,她上辈子原就是个孤儿,十几岁被领养后也没有兄弟姐妹,养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却不大喜欢她,两人并不亲近。
甘玉甘阳对她真心诚挚,就很特别,甘棠乐得听他絮絮叨叨。
甘棠对着甘玉温言软语,浅浅笑起来的模样殷受见都没见过。
殷受就想起前几日他在阳地死去的那匹黑马来,当时看上了一匹白马,凑上前跑跑跳跳,那白马爱答不理,就黑马一直在那瞎蹦跶,眼下这情形就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他卯足了劲想和她亲近,她却压根不睬他。
就算睬了,也一点都不亲近。
至少她在他面前,就没这么轻松,这么笑过……
殷受就多看了甘玉两眼,没觉出此人有什么不同来。
殷受只觉甘玉长了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脑子,连这点内里都看不透,压根与她不是一类人,怎么能说得上话。
殷受下了决心要让甘棠对他像对甘玉一样自如轻松,这时候不甘心当一个外人,便开口道,“发兵启程的日子定了,十月,己方以游牧为生,十月草地枯黄,粮食物资短缺,正是征伐的好时机,父王点兵八千,此一战必胜,棠梨你跟着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说,封邑的民众还会感激你,得胜归来必然名声大噪,此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真是好脑子,甘棠点头,确实,她是新鲜出炉的圣巫女,亮相之后必须要给自己造势,否则以商王要整治神权集团的决心,她会更艰难,迎难而上是唯一的出路,殷受分析在点子上了,她跟着去走一遭,利大于弊。
殷受察觉到甘棠看过来的目光,胸腔里起了一股豪气和热意,看罢,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朋友。
甘玉看商王室的人都不顺眼,想让殷受一道走,殷受说不走。
他是商王嫡子,未来的商王,甘玉也拿他没奈何,只不要肖想他妹妹之类的叮嘱一番,去给甘棠准备路上的衣食住行了,留下笑得阳光灿烂的未来大暴君。
他实在是长相出众,尤其笑起来的模样,坦荡又爽快,会发光一般,天地美景都要跟着失去几分颜色,甘棠看过许多次,还是觉得闪眼睛。
甘棠开始削制龟甲,殷受在旁边陪了她一会儿,看她削完一整副,便轻声问,“你消瘦得厉害,是吃不下饭么?我听甘玉也这么说,想来是真的了。”看她一脸干瘦的模样,殷受有些技痒,想给她做饭吃,他想和她成为好朋友,自然要做一些努力,好让两人亲近起来。
甘棠摇摇头道,“无碍,重伤后遗症,过段时间就好了。”
殷受点头,“那我做饭给你吃,你等着。”她是真瘦,脸上没肉,难以想象武场上有那么好的身手和那么大臂力的。
殷受说完也不等甘棠回话,自己往后头的小厨去了。
“…………”甘棠脑子有点懵,觉得殷受若当真只是想拉拢他,也太下得去本钱了。
甘棠不得不从床榻上下来,跟着进了厨房。
火是现成闷好的,火星子还在,加点柴就能烧起来,甘棠站在门口,心说这么个尊师重道热忱的好少年,真是崩人设……不忍直视。
甘棠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砍刀,无奈道,“你究竟想干嘛。”
倘若是真的应了甘源的话,想把她娶进门当雕塑,那殷受很明显段位很高了,回大商邑的途中,微子启就想上前献殷勤,方式也极其老套。
十三四岁的少年温文儒雅,长身玉立,已经有了让女孩芳心大动的资本在,至少大她三岁的绿丫就很吃这一套,再加上一些女孩绝对会喜欢的贵重精巧的礼物,送些长相可爱的萌宠,适量却不过量的关心,想色[诱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她能感知到对方真实的情绪,所以一面感受着来自他心底的恶意,一面听着他满面温柔的关心,感受可想而知,胃里面没翻江倒海那是她意志力强大。
拉拢人这一套,殷受该是掌握了核心科技,炉火纯青了。
殷受瞧着甘棠蜡黄的脸,朝她一笑,扬了扬手里的瓜道,“你现在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好,我手艺不错,你尝了要是喜欢,养好伤之前,我变着花样给你做饭食吃罢。”
甘棠一怔,她刚来时压根吃不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