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
池净说了那么多,名医却率先注意到了这个词语,知道这是先天里母胎带来的病症,病理不明也无药可治。
他只从书上看到过有关于侏儒症粗略的描述,区区数语屈指可数,但却从未见过真正的侏儒。万万没想到他居然遇上了却不知对方是侏儒,更没想到的是池姑娘如此博闻多见…他钦佩的眼神更是锁定了她,完全忽略了越来越不悦的聂意寒。
透过名医的眼睛,她看到他眼里最后一道光消失之前,残留的影像是定格在一朵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墨黑的似莲般形状的植物上。
相对于那加害于他的人,他应该更在意更惋惜的是自己与那朵雪山墨莲之间只差一步之遥吧。
有着仁心的医者,不该死得如此无辜而草率,更何况他去采药要医治的是自己,间接算是为自己而亡,池净办不到袖手旁观。
此时鸦雀无声。
她知道,要他们没由来地相信这些很难。自从前世里因为心怀不忍曾到处劝诫别人希望别人及时躲开灾难,而被人当做晦气的妖女吐过口水和用扫把赶出门之后,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圣母心。
只是依然还是引起了那所人体异能研究机构中心的注意。
她在普通人的眼里就像一个死神般的存在,不详而令人畏惧,在这一点上和以往的蓝以墨是没有区别的。池净嘴角无奈地弯了弯。
…
“多谢,姑娘,告知。”名医彻底消化完了池净话里的意思,破锣嗓子缓缓开了腔。从他进门到现在,除了刚才的讶异外表露出来的情绪不多,真是个标准的面瘫。
池净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来,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往心上去,只得轻叹一声随他吧,反正她话已至此。于是转移话题道:“恕我直言,名医公子应该是打算医治我的时候先把我这块脸皮剥下来?”
名医眼里闪过赞许的光。
聂意寒闻言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喊道:“那不治了不治了,池净我们不治了!”
都怪自己多事,找这小子来作甚!池净的脸治不好就治不好,他根本不嫌弃自会养她一辈子,又何须她白白再受一次这般巨大的痛楚?
这是活生生地把人的皮从脸上剥下来啊,聂意寒一想到那情景便不寒而栗,只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但又想到自己刚刚闪过的养她一辈子的念头,脸红耳赤,又恨不得往地上钻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而池净此时也如名医一样,选择彻底无视了聂意寒,两人讨论得兴致勃勃。她确实很想见识下古代这些大夫在没有医疗器械操作,也没有辅助器械的情况下,如何实现祛疤整容。
从剥皮的深度到敷药,哪种药材的生肌功效更好,最大能恢复几成,甚至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以及后遗症,都谈了个彻底。但池净疑惑为何名医在这个讨论的过程里把“很痛苦”这句话强调了那么多遍?
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她弱弱地发出最后的提问:“名医公子你…不会是不打算给我服用麻沸散吧?”
“麻沸散,是,什么?”名医兴趣盎然地热切看着她,从这一番攀谈下来,他发现池姑娘就像一座宝藏,不但能理解他那些无法被世人接受的治疗方式,还能恰到好处地提出改善。本打算跟着聂意寒过来瞧瞧就回去继续研究医经,此时他却改变主意要今晚留下来,与池姑娘秉烛夜谈…
旁边有一道怨气冲天的视线如利刃般一直默默捅向他,他毫无知觉。
…
麻沸散是什么?
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这下轮到池净口瞪目呆了。那是连三岁小孩都听说过的神医华佗创制的,比西方早了一千六百年的,需用酒送服的,无论在中医界还是西医界争议都很大的,传说中的,失传已久的,无副作用的,行医必备的,古代麻醉剂——麻沸散啊!
“你——听说过华佗吗?”池净喉咙发紧地问。
“当然听说过!”名医恭敬地朝天拱了拱手,“大名鼎鼎神医华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出现金发碧眼的孩童,却没有听说过英语。有听说过华佗的大名,却没听说过麻沸散?这东离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外界信息传播从何而来?为何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作为历史地理双重白痴的池净只觉得心绪如麻。
…
就在池净愉快地在罗刹楼做客时,无华院里早已翻了天。
“有人掳走了她。”房内并不凌乱,但案面散落的纸张和失手掉落在纸上的沾了墨的毫笔,都证明了池净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弄晕了匆匆带走的。东方乐面色泛青,想起上次被她打死的黑衣人。到底她得罪了谁,对方如此锲而不舍地寻她麻烦?
玉瓶和蓝以墨闻言皆惊慌失色,六神无主。
东方乐又道:“放心吧,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否则他们见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暂时没有,并不代表一直没有。今天没有,那明天呢?可是天大地大,要寻人也不知道从何寻起——蓝以墨啊蓝以墨,你到底有什么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姑娘出了事,你只能像缩头乌龟般躲着!蓝以墨痛苦地转身回房,眼里闪现一股破釜沉舟的倔强。
玉瓶急得几乎把手里的帕子拧烂,决定忽略姑娘曾说过的“凡事不要去麻烦万晟少爷”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往万家方向走去。
眨眼间只剩下被冷落得彻底的东方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