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听说空军学校要在此设立分校。”程立的消息倒算是灵通,如今都是庄叔颐消息的一大来源了。
“是有这个说法,理查德……理查德说他好像会去应聘作教师。”庄叔颐说到那个名字之时,仍无可避免的停顿了一下。
如果悲伤有一个尽头就好了,就好比一个水池,再怎么样都有潜到底的时候,但是这绝望的悲伤却无穷无尽地,下沉,往更深的黑暗沉下去了。
明明是个外国人;明明她国家的苦难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明明他可以活得肆意妄为,像每一个侵略看不起这国家的异乡人一样……
可是理查德没有那么做。
那个温柔的英国绅士像极了庄叔颐曾读过的骑士小说,面对恶龙面不改色,不退一步。这和国人所崇尚的侠义没有什么不同啊。明明是不同的文化,但是却总在这么美好的地方感受到相似之处。真是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世上就是有坏人的同时,也存在着好人呢。
只是,庄叔颐宁可自己不要被这么残酷的现实教会这个道理。
大抵和战争没有关系,只是活得久了,总是要被各种各样的现实教育吧。不管是战争之中失意的这一方也好,还是暂时得意的一方也好。
“太解气了。我真不敢相信。他们所谓号称的神圣领空不可入袭,就这样被我们轻易地打破了。”同学们众说风云,堪比九十九台轰炸机低空飞过。
但是就连庄叔颐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爬上课桌,用卷起的报纸拼命地拍打黑板助威。“纸片轰炸,同学们,这是基于人道主义,向敌国民众告知这场战争的不义,一场史无前例的人道远征啊。”
众人看着她那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庄叔颐还无所察觉地手舞足蹈。
“老师,小心!”“快去喊医生!”“我表哥是医生,就住在附近,我去找他来。”“我家里也是诊所……还是把老师带去我家吧。”
庄叔颐兴奋过度,乐极生悲,从桌子上掉下去狠狠地摔到了腰。同学们一边慌张地讨论,一边赶紧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起来。庄叔颐只好大喊。“别动,我可能闪到腰了。不要动。”
恩,在一群手足无措的傻子的帮助下,庄叔颐顺利地伤势更重了。等程琦赶到,庄叔颐都快感动得哭出声音来了。“程医生,你总算来了。我想下学期还是给大家好好上上急救的知识课程吧。”
“别人也就算了,立仁你怎么也不懂?”程琦一边给庄叔颐治疗,一边责备道。
程医生口中的立仁正是程立同学。庄叔颐也不曾想过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虽然是同一个姓氏,但是庄叔颐再怎么样也猜不到程医生和程立竟然是远亲。
“堂叔,我……”程立辩解的话语还未出口便被庄叔颐打断。
“不要找借口。就算你忘记了,也应该要仔细地听病人的意见啊。庄叔颐虽然一点也不靠谱,但是她作为病痛的第一感受者肯定比你们更明白伤痛所在。”程琦骂的不止是程立一个,还有在座所有的傻子。“你们已经成年了,难道还要永远做嘤嘤哭泣的孩童吗?”
庄叔颐反倒是有些可怜这些被程医生骂的学生们了。“程医生别生气啦,反正只是一点小伤。啊啊啊啊,痛痛痛。”
“别瞎逞强了。你可不是二八少女了,恢复能力和年轻的时候可是完全不同了。”听了这话,现在感到悲剧的人变成庄叔颐了。
“我现在也还是二八少女,虽然是字面意思。麻烦你不要一直戳我的痛楚,好吗?”庄叔颐哇哇叫了半天。“好了,大家就不要受打击得太过了。人生在世,总是要有做不周到的时候嘛。好了,抬起头来。”
程医生就花了三句话的功夫,庄叔颐整整安慰了一个小时才让学生们恢复精神。看来毒蛇的毒液可不是盖的。
“我都不知道程医生是你的亲戚呢。程立你长这么大真是辛苦了。”庄叔颐和众同学都十分同情地望着他。
“恩,其实也是因为这一次学校迁到昆明,我奶奶担心我才联系堂叔的。听说他年轻的时候为了学医离家出走,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所以从前都没有见过的。”程立说出话来就惊觉不对,很是尴尬道。“抱歉,我不该随便妄议他人的。希望老师不要告诉堂叔。”
“不会的。不过,虽然背后说人家不好,我也真是很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背后议论不好,直接去问的话会出卖程立的吧,庄叔颐觉得那样会对不起那孩子。只好乖乖地将那些多余的好奇心吞了回去。
“你真的很在意吗?”扬波一边搅着锅里的汤,一边问。
“真的好在意。总觉得是个好故事。”庄叔颐想起当年的纠纷。曾在庄府的专职医生白医生和程医生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结下那般的死仇呢?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可是明明都不是坏人,为什么会有那般仇视的目光呢?甚至不惜以人命作为代价。
“我不懂,他明明说过绝对不肯救白医生一系救过的人。但是我只是差点死在他面前而已,他便愧疚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他是冷酷无情,还是善良多情呢?”庄叔颐拖着凳子坐到扬波的身后,搂着他的腰撒娇。“搞不明白啊。”
扬波转过头来,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接着煮饭。但是背对着庄叔颐的时候,扬波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这么多年她那爱多管闲事的个性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