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扬淡淡笑道:“还是堵大人你看的远,若非你当日极力说服圣上纳左氏之女为妃,这事会麻烦很多。现在即使左侯病逝,小左将军继承其侯爵,且拥国舅之尊,想来必定会全力襄助朝廷守住武昌。”
堵胤锡摇头道:“我来南京之前,曾去拜访过左侯,和小左将军亦有接触。和左侯不同,小左能力低浅,性格怯弱,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都远远比不过左侯。即使他有心,恐怕也压服不了手下诸将。若是李自成倾力猛攻武昌,以小左之才,恐怕难以久守。”
黄蜚皱眉道:“堵巡抚现在赶去武昌,是不是为了协助左梦庚守住武昌?”
堵胤锡又摇头道:“是,也不是。武昌是必须坚守的,但我此去更多是为了试试能不能将武昌之兵权为朝廷所用。小左无能,但左侯手下之大将,如金声桓、马进忠、李国英、徐勇、张勇等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朝廷之危在于边帅示手下将士为自己的私兵,而非大明之士卒。因而每逢朝廷危急之时,他们首先想的不是为国尽忠,而是保全自己手中的兵力。我此次前去就是想修正这种风气,让大明之兵真正的为朝廷所用。”
说到这里,堵胤锡顿了顿,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但这并不容易。首先要稳住小左,分化拉拢左侯手下诸将,同时还要挡住李自成的进攻。我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先到武昌,再依形势而动。”
听到此处,黄蜚犹豫片刻,张口道:“或许有一人可以协助堵大人完成此事。”
看三人都看向自己,黄蜚淡淡笑道:“堵大人可否知道王世忠?”
堵胤锡面露不解,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确没听说过此人。
黄蜚道:“堵大人久在南地,对北地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王世忠,本名克把库,海西女真哈达部酋长蒙格布禄之次子。同时他还是女真叶赫部金太吉的妻侄,其妹也嫁给了蒙古察哈尔部林丹可汗为妻。”
堵胤锡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我记得先皇在时还曾任命他为奉祀哈达,利用他的身份瓦解策反满虏部众,听说当时收效还甚好。”
黄蜚点了点头道:“后来满虏在辽东完全立足,王世忠的作用逐渐变弱。而其又因为贪墨而被御史台举报,先皇虽然念起旧功而没有追罪,只是将他罢官。但王世忠此人很早之前便被万历皇帝收养,自幼长在宫中,花钱如流水,注定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后来跑到山东,说是可以帮助周督帅瓦解满虏,只求索要重金。”
堵胤锡不知道王世忠还有这样的经历,好奇问道:“然后呢!”
黄蜚嘿嘿笑道:“周督帅当时还真应允了他,并且给了他一定的自主权。可以说,当时一部分哈达和叶赫部女真俘虏愿意归降,却是有他的功劳。但他的错误就在于当他收降了一些女真俘虏后便自视甚高,将那些人集中收编,妄图自成一军。此举惹怒了周督帅,后来借向先帝送贺礼之名将王世忠送回了京师,将他手下的士卒全部打散重编。”
张煌言微微蹙眉道:“先辽东经略熊廷弼在世,兵部主事刘国缙便提出‘以辽人守辽东’和以女真其他各部抵御努尔哈赤的策略。从目前来看,这条策略无疑是朝廷可以采取的最好方案。王世忠本就是女真人,其威望和影响在满虏那里都甚大。命其为将,让其独统一军,不正可以拉拢、分化一些对满虏不满的女真部众,让其内部生乱吗?周显为什么如此做,难道王世忠还存了叛反的心思吗?”
黄蜚摇了摇头,“你太高看王世忠了,他怎敢?此事的症结在于周督帅。周督帅在很久之前便示满虏为大敌,意图收复辽东,但他心中的收复类似于永乐大帝那种收复。占其地,收其民,长久驻兵。他可以大度的任命外夷为将,如林庆业、吉木、札拉里。他们一个为朝鲜名将,一个为川地彝族,还有一个是辽东锡伯族,都被周督帅赋予重任。但他绝对不允许一支完全是外夷的军队存在,尤其在平定辽东后,再有另一支女真部族替代海西女真据有辽东。”
张煌言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堵胤锡却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赞赏道:“将为将,兵为兵,兵将分离。即使领将为外夷,若是兵都是汉兵,岂能完全听其令作乱?这是长远之谋,怪不得其驱逐王世忠。”
看黄蜚突然面露尴尬,堵胤锡心中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抱拳道:“堵某实言,黄左督莫要在意。”
黄蜚摆了摆手,“堵大人不必如此。我黄蜚世受朝廷隆恩,所做无悔。当日我脱离周督帅之时,只带来数千兵将,的确有这个原因在。周督帅治兵,靠个人威信和能力控将,靠恩惠利禄与大义制兵。在外,齐心一致抗敌;在内,兵将分离,不可能所有人同时作乱。当日能带出数千兵将,已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堵胤锡轻轻的点了点头,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道:“黄左督,你刚才言说了那么多,本官亦大致了解。这王世忠或许在北地还有点用处,但在武昌,他又怎样辅助我完成此大事呢!”
黄蜚收拢心思,淡淡笑道:“实际上这王世忠还有另一重身份。他的女儿便是左梦庚之妻,他是小左的泰山大人。”
堵胤锡愣在当地,“当真?”
黄蜚点了点头。
堵胤锡眉头轻蹙,沉默了好半晌,“黄左督和王世忠可有旧交?”
黄蜚笑道:“在闯贼兵围京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