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掐着时间似的,芳嬷嬷这边刚招,外面就有人通报说大夫人来了。
荣昭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转瞬扬起微笑,与许氏一同去迎。
“母亲怎么来了?”荣昭巧然含笑,扶着高氏进屋。
高氏微微笑着,不达眼底,直言道:“刚睡了午觉起来,不见芳嬷嬷,一问才知被你叫到这来。我想着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错,所以来看看。”
荣昭心中一哂,道:“母亲来得巧,您要是不过来,我还得派人去请哪。”有短暂的停顿,她缓了缓气,仿佛之前憋着一肚子气,“今儿我和二嫂在花园里闲逛,可巧碰到几个丫鬟嚼舌头咒我,我一听才清楚原来是以为我克扣了月俸。这月俸我都是按着账本上发的,不曾少她们一分,我心里有气,便将这几个人抓回来问话。”
她松开高氏,明显两人之间有了距离,“母亲也知道我刚接手家事,必然是要弄个丁是丁卯是卯,所以就将府里的下人都叫来,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查清楚事情。这不查不要紧,顺着藤摸着瓜,一查就查到芳嬷嬷头上。刚才芳嬷嬷也招了,是她让几个管事婆子克扣月钱,然后赖在我的头上。”
她盯了眼芳嬷嬷,道:“母亲可要为我做主啊。”
高氏进来就看见芳嬷嬷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浸着汗珠,再看她双手手指肿的和猪爪似的,就知道这一定是刚用了刑,不由心头发恨。
略敛了敛容,她假意震惊,“果真如此?”不由分说撩起一巴掌打在芳嬷嬷脸上,恼怒喝道:“狗奴才,你贪钱也就罢了,还推到六小姐身上,简直不知死活。还不快向六小姐磕头认错,求她饶了你这条狗命!”
芳嬷嬷一听,连忙认错,“是奴婢鬼迷心窍,求六小姐网开一面,奴婢将扣的月钱都补上。”
高氏抓住荣昭的手,假意自责,“我这阵子身体不佳,也没管这些奴才,没想到一时疏忽,就让她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母亲真是难辞其咎。”她眼中有惋惜之色,看着芳嬷嬷面露难为,“只是芳嬷嬷已经伺候母亲多年,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我看她也是一时糊涂,想着年岁大了,所以才贪起这黑心的钱来。”
荣昭将高氏拽到一边,仿佛煞有介事,小声嘀咕道:“母亲,您糊涂了。”
高氏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母亲这个时候应该避嫌才是。”荣昭眼角往外面瞥了下,“芳嬷嬷自己承认克扣月钱,外面的人可都听见了。想必这也不是第一次,可能月月都扣。这心里存着气的人大有人在,今日拿到她,如果不给个交代,这些人能服气吗?而芳嬷嬷哪,跟随在您身边多年,以前也是仗着您的势才贪去银子,下面的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我自然知道,母亲也是被蒙蔽,都是芳嬷嬷自己做的好事。但她总归是您的人,现在人人都知道芳嬷嬷克扣银子,恐怕有些人的心里就自然而然认为她只是做事的,您才是……”
荣昭没讲话说完,停了停,再道:“所以您不能帮她说话,不然那些人就会以为真正克扣银子的是您了。再加上如今是我主事,想当然她们也会错认为是您给我使绊子。为了一个奴才,母亲要是令自己的名声被人非议,这划不来。”
高氏被噎得哑口无言,竟无言以对。细细打量了荣昭几眼,只觉得这个臭丫头心思越来越厉害。如果她再为芳嬷嬷求情,就真的有包庇之嫌了。
她装作对芳嬷嬷恼怒不已,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她欺上瞒下,将我也糊弄了。”鼻息里沉沉出了口气,“你刚才也说了,她跟随我多年,做事我向来放心。所以像放月钱这种小事也只交给她去办,也不曾过问。没想到她却辜负了我的信任,瞒着我克扣起下人的银子来。”
她凝视着荣昭,探询道:“你不会也像下人一般无知,以为是母亲给你使绊子吧?”
“怎会?母亲这说的哪里话。”荣昭嗔道:“您那么疼爱我,怎么会给我使绊子?除非我没良心,忘了母亲对我的好。”
她的声音慢慢变大,“母亲疼我,自我理事就没给我添一件麻烦的事。可是您的爱女之心,芳嬷嬷却不能体会,反而对我诸多刁难。因她不服气母亲的管家之权被我暂代,所以就私自陷害于我。这不单是对我的陷害,也使母亲陷入不仁不义之中。这种挑拨主子的人绝不能姑息,母亲您说对吗?”
高氏心头猛地往下一沉,面容局促,却也只能说对。她能说什么,如果这个时候再偏袒芳嬷嬷,确实如荣昭所说,下人们会以为是她看不惯荣昭抢了她的中馈之权,吩咐芳嬷嬷做事的。所以此刻,她只能顺着荣昭的话说。
荣昭安然一笑,道:“既然母亲如此说,就将芳嬷嬷交给我处置吧。”
高氏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道:“好,这个狗奴才就由你来处置,想打想杀,都听你的。”
为了堵上别人的嘴,她只能大义灭亲。但她谅荣昭也不会为了这事对芳嬷嬷喊打喊杀,最多就是仗打几十板子。
“母亲果然明事。”荣昭赞许道。
再看向芳嬷嬷,眼神锐利如宝剑出锋,“克扣下人月银,挑拨主子关系,污蔑本小姐,一桩连着一桩,这罪名决不能轻饶。来人,将芳嬷嬷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打完扔到大街上去,以后都不得再踏入荣侯府半步。”
她有什么不敢的,这次她就是要废掉高氏的一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