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升也在?”
安倱万万没想到,盛先生身上的,居然不是吴妈妈,而是程升。
不过其实这还是能说的通的。
传说手上沾了人命的话,不管已经死了的是不是转世投胎了,他都会“缠住”那个受到关联的人。
倒不一定是完整的怨灵附身,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怨念、憎恶或者其他情绪,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魂魄,刻在还活着的那人的身上。
寻常情况倒也没什么,但若是这人作恶多端,这样的残念积攒得多了,他的身体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人间的种种,在阎罗殿上,都一条条一款款清清楚楚记着,就算这么多年来,十殿阎罗避世不出,但是该算的账,一笔都没少过。
至于吴琪和程升,大概留下来的,是一丝丝的不甘心吧。
安倱的,或者是他们的。
万妖谷的戏台子是个神奇的地方,写好的戏剧其实不是上面最经常演的。
这里演妖精们的故事,演鬼怪们的故事,当然,也演人的故事。
——如果是在别的斗里,墓主人的故事,是演得最多的。
能在墓里搭上戏台子,埋进去几个伶人的,基本上不是皇亲国戚也差不多了。
这样的人通常要过很久才能转世,在自己的墓里待得时间长了,就找伶人们唱唱自己的过往。
而万妖谷变成万妖冢之后,这戏台子也就继承了这样的功能。
当然,“伶人”这样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对应的,安倱就不知道了。
不管是吴琪还是程升,他们都不能算是万妖谷的主人,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是附着在安倱身上的怨念。
而这戏台子,本就是为各路怨念准备的,他们这一来,倒是刚刚好。
“他在,我知道的,但是……他还能不能走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坐在面前的还是盛爻的脸,声音也基本上还维持着盛爻的状态,但是安倱去很清楚地能分辨出现在他看到的,到底是谁。
盛爻大概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状态了,岌岌可危,濒临崩溃。
“我可以晚一点走吗?”
吴琪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向安倱问道。
“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
安倱被这一个问题直接问蒙了,他还以为吴琪是被强行拉过来的。
“他告诉我的,如果我们都走了,这出戏也就该结束了。”
吴琪有些茫然地指了指在一旁的克罗克曼。
安倱转过头,斜眼看着那个奇怪的家伙。
“所以,你是谁?”
克罗克曼的回答和之前没差多少,还是一副让人想要爆锤他的表情。
其实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安倱已经快认定克罗克曼就是个路过的小妖怪了。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在于,他居然对安倱他们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
不光是这样,他甚至对舞台上的一切,还有这个舞台的工作原理,都十分得了解,事情就变得很诡异了。
“所以,在这场戏里,我还记得自己的状态,是因为只有你们两个吗?”
安倱见克罗克曼那找不到什么突破点,转过头问吴琪,却收到了同样茫然的一张脸。
“其实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我是谁呢?反正大家现在时都被困在了这,我不管是谁,都没办法让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安倱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怼他。
“所以其实你出现的意义是,不断说废话嘴炮吗?”
安倱瞟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台下走去了。
已经“死掉”的盛先生,再次被带回了舞台上。
安倱拿着一个小棍,抵在了盛先生的额头上。
小棍的另外一头,安倱拿出了镇魂铃,开始轻轻地摇动着。
很快声音就传到了盛先生的脑海里,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安倱知道这次终于起了作用,就收了手,不再发出声音了。
盛先生开始的时候还是在哭泣,到了最后突然就开始咆哮了起来。
安倱静静蹲了下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吴琪起身,来到了他们面前。
她刚想说话,安倱就伸出了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吴琪的眼中闪过了无数种纠结,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一腔似水的温柔,盯着前面。
“你知道我现在可以听见的。”
程升用盛先生的身体,慢慢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能听见,但是愿不愿意听见就不一定了。”
程升轻哼了一声,抬头,眼泪就再次落了下来。
“是你吗?”
吴琪点了点头,想起身,却发现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程升的状态也是差不多,想伸出手,人却仿佛被粘在了地板上。
某种意义上,他们都被困在了另外一个躯壳当中,也因此得到了一个再次相见的机会。
纵使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再次相遇的时候,但是两个人却直接透过表象,看到了对方的灵魂。
“那,是你吗?”
程升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挤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
吴琪也笑了出来,两个对着哭对着笑,一下子变得像是两个疯子。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的世界,似乎也完全融不进去第二个人。
安倱默默退到了一旁,跟克罗克曼站在了一起。
“唉,年轻真好啊……”
克罗克曼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由衷地感慨道。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