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福请来的太医原想给柔儿诊脉,可柔儿怎么都不肯。
然而皇上亲自命人请太医,这是天大的隆恩,岂是她一个小小婢女能拒绝得了的?
于是万般无奈之下,柔儿终于被诊了脉。
太医捋着胡须,认真对江堆雪道:“江公子,是谁告诉你,你这位妾室怀有身孕的?”
江堆雪一愣。
那太医摇首,“她根本就没有身孕,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都不知道严谨一点儿吗?就算有大夫判断失误,可多请几位大夫诊脉,总不会错了吧?这等有关子嗣的大事儿也能弄错,这般粗心,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江堆雪满脸呆滞,俨然不可置信。
沈妙言与君天澜坐在旁边的凉亭里,看着江堆雪变幻莫测的表情,只觉十分好笑。
一个企图靠爬床换得荣华富贵的女人,岂能指望她有多好的品行?
如今只是假装怀胎,将来,还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
她正想着,江夫人寻了来。
老夫人听旁边的宫女说了事情大概,只恨不能马上把这柔儿打死!
这丢人都丢到皇宫里来了,她江太师府的面子还要不要,她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
而柔儿哭哭啼啼,只死死拽着江堆雪的宽袖求他原谅。
江堆雪神情恍惚,无动于衷。
半晌后,君天澜似是不喜他们在宫中这般大闹,于是给李福丢了个眼神。
李福会意,立即叫两个小内侍上前,把大哭不休的柔儿拖走了。
江老夫人身体不好,虽然见柔儿被拖走了却一桩心事,可整个人却还是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江梅枝和江堆雪急忙扶住她,同君天澜告退,把她扶回抱厦,请太医帮忙诊脉。
江家人走后,沈妙言歪头瞅向君天澜,“你竟也会护着我……”
她知晓依照君天澜的脾气,柔儿被李福的人带走,恐怕是有去无回。
男人斜睨向她,“我如何就不会护着你了?”
小姑娘心虚地别开视线,想着自己早上还恶作剧在他脸上画了三个圈圈,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被朝臣取笑……
君天澜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抬手把她的脸儿扳正,“妙妙,无论你对我如何,我总归,是喜欢你的。”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染着两世的情深。
沈妙言却寒着小脸推开他的手,起身跑开。
六月初的风穿过御花园,带着些许灼热。
她今儿穿的是乌青色雕花木屐,清脆的木屐声回响在游廊里,那纤细的脚踝从飞扬的襦裙裙摆底下若隐若现,越发衬得女子纤细。
她跑了很久,才抱住一根朱红廊柱,微微喘着气儿。
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眸里,闪烁着朦胧的茫然。
她抬手捂住乱跳的心脏,难受地闭了闭眼。
明明该是欢喜那个男人的,可不知为何,如今同他独处时,只要自己的心跳得快了些,很快随之而来就是蚀骨般的疼痛。
就好似,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排斥这个男人。
拒绝他的亲近,拒绝他的示爱。
即便脑子里想着再爱一次,可身体却诚实地拒绝……
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正茫然之际,忽然听到拐角处有说话声响起。
小姑娘情急之下,急忙攀上廊柱,藏在了游廊的横梁上。
很快,那说话声渐渐近了。
“……棠之哥哥,你近日可还好?我听说爹爹又在朝堂上为难你了。”
是江梅枝的声音。
“我无碍。”
紧接着,是韩棠之的声音。
沈妙言趴在横梁上,低头望向下方,只见这两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皆都穿着蓝色系的服制,一眼看去分外登对。
韩棠之侧脸冷峻,负着双手淡漠走路,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可江梅枝就像是察觉不到般,小脸上笑容单纯,“棠之哥哥,我娘亲今年身子不大好,刚刚在御花园晕倒了,幸好太医说没事儿,所以我才想着去太医院抓些安神的药,没料到却在这里碰到了你。”
这番话,带着些没话找话的意思。
沈妙言望向韩棠之,却见这个男人半点儿表示都没有,唇线紧抿,仿佛江梅枝欠了他八百万两白银似的。
当真是不解风情。
她观望了会儿,眼见着这两人走到游廊尽头,于是急忙跃下横梁,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她一路跟到石榴园,忍不住腹诽,这江梅枝真是个痴傻的,明明说要去太医院,可这条路分明是往宫外走的,她怕是跟着韩棠之走着走着傻掉了。
正想着,却见前方那两人停住了步子。
她眼疾手快,紧忙躲到一棵大石榴树背后。
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她看见那两人站在不远处的榴树下,正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爹爹已经安排我与方家的公子见面,大约就在这两日。”
“嗯,到时候你好生打扮,想来方遂定然会欢喜你。”
“……棠之哥哥。”
“嗯?”
“你……你果真不喜欢我吗?”
沈妙言探着脑袋,只见那江梅枝卑卑怯怯地站在韩棠之跟前,双手轻轻搅弄着绣帕,小脸上已然红透。
大约这句话,是她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来的。
而韩棠之沉默良久,才伸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梅枝,我始终拿你当妹妹。”
江梅枝的眼圈,立即红了。
几枚火红的石榴花被风吹落,轻盈落在两人的发间。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