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给她穿衣的动作顿了顿,低眸看她,却见她那双琥珀色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星辰。
薄唇抿出浅浅的弧度,他低头给她扣上盘扣:“放心,少不了你。”
沈妙言仰头望着他,抬起手摸了摸那黑色眼罩,低声道:“这里,还疼吗?”
君天澜捏了捏她的手,“早就不疼了。”
“都是我不好,当时你一定很疼。”沈妙言皱了皱眉,“你有没有遗憾过?”
君天澜单膝蹲下,慢慢给她穿上罗袜,“我遗憾的,并不是左眼再也看不见,而是左眼最后看见的景致,不是你。”
沈妙言一愣,面颊立即腾起两朵红云。
多月不见,这厮越发会说这种哄人的浑话了。
君天澜扶着她靠坐在床头,“我去沐个浴,过会儿就回来。”
沈妙言闻见他身上刚练完刀法后的汗味儿,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奶娘抱着小婴儿进来,笑眯眯道:“民妇给皇上请安!”
沈妙言其实还不大习惯这个称呼,以拳掩嘴咳嗽了声,努力端着威严的架子,淡淡道:“起来吧,把宝宝抱过来我——朕瞧瞧。”
两人笑着把襁褓凑到床边,沈妙言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两个小娃娃身上的污血都已经擦干净了,看起来也比昨日白嫩了些,而且长得一模一样,她这个当娘的,都分不清谁是谁。
一名年长些的奶娘看见她眼里的疑惑,笑道:“这位是先出生的小公主,这位是后出生的小皇子,皇上瞧,小公主耳朵后面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呢。”
沈妙言恍然大悟,刚露出欢喜的表情,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韩叙之闷闷咳嗽了声。
她立即重又端起作为皇上的架子,正色道:“你们做得很好,赏。”
“谢主隆恩!”
两位奶娘受宠若惊。
沈妙言抱着小公主逗弄,“文鳐、文鳐,以后啊,你就叫魏文鳐……”
“该给小公主取个可爱些的乳名。”专门伺候小公主的奶娘笑道。
“乳名,取什么好呢?”沈妙言沉吟。
窗外是一大片池塘,此刻暮春时节,有两三只鸭子游在上面,正发出快活的“嘎嘎”叫声。
“鸭子……”沈妙言侧耳聆听半晌,忽然笑道,“那便叫丫丫好了。”
另一位奶娘急忙凑上来,“皇上,请给小皇子赐名。”
沈妙言不大擅长取名,揉了揉额头,笑道:“朕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好的,以后再说吧。”
那奶娘连忙应是。
两位奶娘怕沈妙言无聊,又没话找话道:“说起来,那位穿黑衣裳的俊小伙儿,可关心皇上了!皇上您不知道,他今儿一早,就问我们产妇可有哪些禁忌,还特地拿了小本本记下来,真真是把您放在了心尖尖儿上!”
“是啊!听说皇上之前的夫君是平北王爷家的世子,莫非他就是那位世子爷?哎哟长得可真俊,今儿在庭院里舞刀的时候,哎呀那个场面,您不知道,全府上下,下至七八岁的小丫鬟,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争着躲在游廊里看他呢!”
沈妙言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儿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冷漠的咳嗽声响起,两位奶娘回头,看见是黑着脸的君天澜,莫名胆颤了下,急忙行过退礼离开。
一边走,却还一边止不住的碎嘴议论:
“这位世子爷皇夫大人,早上练刀时多脱了几件衣裳,啧啧,你瞧见那胸口的肌肉没有?那都是练家子才能有的!”
“瞧见了、瞧见了!还有啊,厨房里烧灶的张大娘说,男人鼻梁越高越挺,那话儿就越强。你瞧瞧他的鼻梁,真高真挺啊!晚上和皇上行房时,还不定得闹出怎样大的动静……”
两人自以为小声的兀自议论,渐渐走远了。
沈妙言望向站在门槛前的君天澜,只见这厮向来冷峻阴沉的面容,竟莫名爬上一丝红晕。
她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捏着大红锦被,竟是彼此无话。
韩叙之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还不忘为两人掩上门。
君天澜沉吟片刻,才慢吞吞走过来,在床榻边坐了,拿起床头一本《明州地理志》翻了翻,“这书甚是无趣,我让人给你买些你爱看的画本子来。”
沈妙言抬眸望向他,轻声道:“我记得从前,你最不喜我看那些画本子,说是玩物丧志……”
君天澜沉默半晌,淡淡否定:“绝无此事。”
“原来我给你生了孩子,你就会这般哄我,还给我画本子看……君天澜,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般两面三刀的人?若我不给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对我好?”沈妙言有点儿委屈,“你是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所以才宠着我的?”
男人纯粹只是怕她待在绣榻上无聊,并不知道她会想这么多,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憋了半晌,才认真重复:“绝无此事。”
沈妙言托腮望着他,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同他大闹。
然而如今……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抱住他的腰身,蹭了蹭他的胸膛,软软道:“我知道,你过去逼我看书,逼我用功,都是为我好。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
她贪婪地嗅着他身上冷甜的龙涎香,眉眼之间,都是安心。
君天澜摸了摸她的头,仍是沉默内敛的模样。
两人依偎在帐幔中,眉目间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情深与信任。
到了晌午,添香领着小丫鬟们进来,在圆桌上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