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季晚?!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你不是昨天就离开忆北城了吗?”
乞丐抬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显然是吃尽了灰尘却又没水洗脸、汗水滑过灰脸而致,但还勉强能看出是包季晚本人。他本坐在地上,一见屠诗先是激动得要站起来,然后大概因为久坐麻痹的缘故站不起,继而掩面哭泣,这情景让屠诗堂堂一个大男人看了也暗暗心酸。货物呢?老马呢?还搞成这副模样,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坏事。
“来,先去我那儿梳洗一下。”
屠诗扶起包季晚时,发现包季晚腿、手臂上都有擦伤瘀伤,伤处程度多得就像穿高跟鞋的女孩子一踩空从五楼沿着楼梯滚到四楼再买一送一滚到三楼,心知这绝对是有人毒打了包季晚,心下暗怒,却暂且压下,只在回家时顺路买了些包子卤味。包季晚饿得受不了,不及洗手便捧着食物啃吃,可见这几天受了多少苦。
带包季晚回到院子,屠诗先大喊一声:“两位师傅——我带个朋友回来了——”看左右厢房悄无动静,知道老师默许他的行为,便扶着包季晚进入自己房间,打来热水,再放好纱布、伤药与自己替换下来的新手衣裤,才守在门外。过不多时,梳洗包扎完毕的包季晚出来,一句话没说,先长长叹了口气,五官都挤作一块儿。
屠诗见过这神情,一个亲戚炒股失败、跳楼自杀的前一晚,就是这样的神情。
坐在中庭,包季晚将自己几天的经历娓娓道来,说来与屠诗还有点因缘。前天屠诗救下包季晚,顺便将自己在毒藤洞穴里的斩获一并卖出;一下子骤得许多毒藤尾钩,包季晚兴高采烈地前往开物坊(忆北城分行)脱货,但当他拿着银票想去钱庄兑换时,发觉有人尾随,心知很可能已被有心人盯上。或许因为白手起家的关系,包季晚为人小心谨慎,行商时滴酒不沾就已可见一斑,一旦察觉有人跟踪,立即折回客栈闭门不出,还要故布疑阵,每餐必点三人份的饭菜,让跟梢的人不敢妄动。
“原以为这几天城里抓捕当街杀人犯的缘故,风声一紧,贼人便不会强行下手,谁知……”包季晚绞着双手十指,悠悠叹气。
谁知只过了一夜,便有贼人翻窗进来,包季晚当时熟睡,醒来一看发现自己身在别个地方,身前站着两个黑布蒙面的男人,头昏昏沉沉,心知是中了迷香。接下来的戏码不用说也知道,卖毒藤尾钩得来的钱还没捂热就换了个主人,还搭上了一匹马与一袋子货物。
“他们抢钱而已,要马与货物做什么?”屠诗问。抢钱的不一定善于销赃,银票还可说随时兑换,其余东西无异于烫手山芋,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
“他们只抢钱,我的马是……”
原来其中一名强人见包季晚衣着简单却颇有油水,知道“禾草掩珍珠”的道理,便逼问包季晚是否藏有另外的银票。包季晚狡兔三窟,在忆北城当然有信得过的人为他看管救命钱,便只梗着脖子说没有,于是遭来一顿好打。另一位强人见包季晚抵死不说、眼看要被打得升天,便扯住动手者,说“真疯了吗,现在风声太紧”,动手者愤恨道“这猪猡轻蔑我等,死罪可免,但爷要给他个教训”,打晕了包季晚。等包季晚回到客栈一看,老马已被割喉,血流了大半个食槽,死状甚惨,货物也被弄烂弄污,卖不出了。
说到这儿,货郎眼眶泛红。这些年走南闯北,陪伴他的不是妻小,不是父母,而是这匹老马。清晨披露,夜晚乘凉,晴日避暑,雨天架蓬……无论何时何地,老马都与他同在,简直比家人还要亲。
以后寂寞了,找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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