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推门走进来,见到花慕青这副样子,也是低笑,小姐莫恼,如今也是多事之秋,万事小心也是为了小姐与大皇子的安全。
花慕青自然知晓,可心气不顺跟她能不能接受又是两码事。
她对慕容尘,似乎总是不自觉地更放肆,更任性。
没个好脸色地坐直,嘀咕,等我有了位分,我就要把晟儿接到自己跟前养着!
听着像是赌气的话。
可春荷知道,花慕青从不说随便的话。更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当即微惊,小姐竟是这般打算的么?
花慕青点头,刚要说话,慕容尘也从外头大步踏入,也未尝不可。
两人看他,春荷放下茶点,躬身退下。
花慕青翻了个白眼,扭头不看他。
慕容尘勾唇,拿起桌上的云片糕吃了一口,便走到那边书桌旁坐下,拿起毛笔似乎在写信,一边还对花慕青说道,给我端一碗吃食来,饿了。
花慕青愕然——这厮也有饿的时候?
不怪她会一直以为这家伙跟妖魔谪仙一样,不需要进食。
也是因为,上一世,他们有次大军被突围,陷入危机,整个军队只余她跟慕容尘等二十多人脱困。
却又被泥石流冲散,将她跟慕容尘困陷入山谷之中。
足足七日,连猎物都打不打一头,只靠采野果而食。
唯独有一晚,她饿得瑟瑟抖。
慕容尘竟是在那深冬里淌入冰河之中,抓了一条大鱼,烤熟后,全都给了她!
她本要与他对半分食,却只听这厮说,我不饿,你吃吧。冻坏了身子,还是我的拖累。
她当即赌气,竟真的将那整条鱼吃了。
也没见那厮有一丁点的色变饥馋模样,不由气馁。
如今再回想往事。
花慕青突然又想起了从前似乎没有在意过的事情。
比如那次深谷之中,慕容尘虽是嘴上不饶人,可摘到的果子,抓到的大鱼,全都给了他。
而他总是面色白,嘴唇紫。
她以为他是被冻的。
如今想来,莫不是,一直强忍饥饿,也不叫自己有一点子难受?
尤其下了冰河抓鱼的第二日,那厮的面色就极其不好。
她早已察觉出他内力紊乱,要替他把脉,可他竟是怎么也不肯。
幸好当天下午,就与大军重逢,她当即被拉去处理军务。
等回过神来时,已不见了慕容尘数日。
特意去寻过去,却现,他面色比以前更加惨白,整个人,都好像从原先的妖魔,化作了阴森可怖的恶鬼模样。
她几乎以为他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在什么呆呢?我的吃食呢?慕容尘拿手敲了敲桌子。
花慕青募地回神,转脸,看了看如今依旧常年面无血色的慕容尘。
与曾经记忆里那个英姿勃的男儿郎,似乎真的差异了很多。
她迟疑了一瞬,忽然问道,殿下,您从前可因为受过寒毒,坏了内力?差点没了性命?
慕容尘的笔骤然停下。
幽诡的深眸掠起一层晦涩暗潮。
片刻后,猩唇勾起,看向花慕青,怎地?打听本督的软肋?好有机会拿捏本督?
花慕青登时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你会为我这般不要性命。
瘪瘪嘴,转身,给慕容尘盛了一碗清凉爽口的银耳冰糖粥,端过去。
正好慕容尘写好了信,正在封口。
见到那粥,笑了一声,拿走,本督不爱吃甜食。
花慕青心说,我泼你一脸你信不信!真讨厌!
冷着脸将碗往桌上一放,转身,蹬蹬跑了。
慕容尘失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片刻后,视线落在左手手腕上。
撩开衣袖,能看到手腕往上,一根紫黑的血脉,慢慢朝心脏的方向延伸。
天阴之功本就阴毒无比,而那日深入冰河之中,却又正好是他气虚体弱之时。
叫寒毒侵了内力,之后又不得疏散一直强行压制。
导致寒毒猛烈爆,确实差点没了性命。
虽是靠他强大的意志力撑了过去,可到底伤了根本。
天阴之功的寒毒,已经到了无法压制,每年都会爆一次的程度。
如今看来,这一次的寒毒,怕是又要到了爆的时候。
有阎王敌林萧在跟前,他倒是不怕。
只是寒毒爆,他便至少要消失一个多月。
那丫头才入宫,一个月,她能安然度过?
掩下袖子。
端起那碗早已凉了的银耳冰糖粥,顿了一下,慢慢地饮下。
一个时辰后。
花慕青已经洗好躺在床榻上把玩着晟儿的那个小布球。
一边琢磨这之后要如何行事。
想着想着,便要昏昏欲睡时,却听到床帏外头,有人靠近。
她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春荷,便嘀咕一声,熄灯吧,我困了。
接着,灯灭。
花慕青还没反应过来这灯怎么灭得这么快,如水的月华,就从侧殿的雕镂窗户上,倾泻下来。
一瞬,让她想起从前在凤鸾宫,深夜里,见过无数次的寒凉孤寂之夜。
只有她,与那月光,无声对坐。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那洒落在地上的影子,床帏,却突然被人掀开。
花慕青一惊,下意识去摸枕头底下的匕,却看到了来人的身影。
慕容尘。
手中动作顿住。
片刻后,翻了个白眼,拉了拉里衣衣襟,坐起来,殿下,您怎么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