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晚吹的那首……”亓灏对曲艺一窍不通,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又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顾瑾璃挑了挑眉,这才想起桂嬷嬷在尹素婉的粥里放了砒霜来陷害自己的那晚,她心绪难平,便从床上爬起来吹了一首箫。
一首曲子还未吹完,她意外看到了他出现在了芙蕖院里。
抿了一口荷香端上来的茶,她缓缓道:“那首《艳阳春》确实可以称得上曲中神曲,只是王爷可知,这一首曲子要完整的弹奏下来,需要三天三夜?”
“这么久?”亓灏一愣,不禁问道:“若只选取一段弹奏呢?”
顾瑾璃放下茶杯,望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幽幽道:“《艳阳春》的妙处,不仅是在于可以将春天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的画面吹奏出来,还在于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轮回交替。”
“无论少了哪一段,都将是不完美的。”
《艳阳春》,是母亲生前喜欢的曲子,也是母亲自己所谱。
每次当她吹奏起来的时候,想的念的都是母亲。
可要完整的弹奏出这首曲子来,三天三夜的不休不止,那么她的手必定是要废了……
“妾身笃定,这世间没有曲子能比得过《艳阳春》。”深吸一口气,她抬眸,一字一句道:“我可以为逍遥子奏曲,但只求王爷一个条件。”
她的眼神,冷静中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执着,让亓灏仿佛看到了太后寿宴那晚,献舞后的她跪在地上,同样向老皇帝求了一道圣旨的画面。
“婉婉的腿本就因你所伤,你有何立场谈条件?”似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亓灏压下心里的那丝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慌乱,闷声道:“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若能争得逍遥子给婉婉诊治的机会,也算是将功补过。”
亓灏的回答,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没有与亓灏再辩驳,她转头对爱月道:“爱月,去另拿一套茶壶过来。”
爱月点点头,连忙跑去了茶水房,又端着一套崭新的茶壶回来了。
指着旧茶壶,顾瑾璃问道:“王爷觉得这个茶壶如何?”
亓灏不知道顾瑾璃想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颜清淡,用料质地温润,纹理清晰。”
“那这个跟刚才那个比起来呢?”又指着新茶壶,顾瑾璃又问道。
亓灏扫了一眼,“质地和颜也不错。”
扯掉旧茶壶的壶盖,顾瑾璃抬手将新茶壶的壶盖盖在了壶身上,又问道:“王爷看,如此可行否?”
不用亓灏开口,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都觉得新茶壶盖子太艳丽,放在旧茶壶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而且,新茶壶盖子有些小,盖在上面总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
亓灏眸光暗了暗,问道:“顾瑾琇,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瑾璃一边将壶盖放回原处,一边淡淡道:“王爷,就像是茶壶盖子和茶壶一样,大小不一、颜不搭,就算是再好看,再好用,也始终无法配成一套。”
“我和王爷,亦是如此。”示意爱月将茶壶再端下去,顾瑾璃继续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脾性喜好也不同,生生绑在一起,会不会太煎熬?”
“再者,王爷与王妃才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妾身虽在王府里只是个摆设,但王府里多次因妾身而生出了事端,所以为了王妃和王府的清静安宁,还希望王爷在七夕过后,将妾身逐出王府。”
她这话一落,惊得爱月和荷香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亓灏的脸此时要比那数九寒冬的寒冰还要阴寒。
死死的盯着顾瑾璃,他冷笑道:“顾瑾琇,你就这么想离开宁王府?”
顾瑾璃攥了攥拳头,郑重点头,肃然道:“妾身与王爷之间,本就是一场意外。余生还很长,为何要彼此痛苦折磨?”
“呵!”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捏起顾瑾璃的下巴,眸间跳动的怒火,意味着他此刻盛怒到了极点。
“王爷息怒!”荷香与爱月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瑾琇……”额头青筋暴露,亓灏忍着捏碎她下颌骨的冲动,良久才道:“生,你是宁王府的人。死,也是宁王府的鬼!”
抽回手,他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呼!”爱月见亓灏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小姐,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咬了咬唇,她低声道:“起来。”
荷香站起来后,小声道:“小姐,那《艳阳春》要弹三天三夜,您当真要答应王爷?”
顾瑾璃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王爷刚才那架势,我能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要真弹上个三天三夜,那您的手就别想要了!”爱月听罢,连连摆手。
顾瑾璃眸光幽幽,淡淡道:“若那逍遥子真能让尹素婉的腿痊愈,那么顾瑾琇便不欠亓灏分毫!”
“而我伤了尹鹏林一事,便从此两清!”
伸出手,她冷笑道:“跟自由相比,废了一双手,又有何不可?”
爱月吸了吸鼻子,满眼心疼。
亓灏从芙蕖院离开后,便在王府里漫无目的的踱步。
就像是一团粗细不一的绳子,拧巴在心里,缠得他心烦意乱。
顾瑾璃只知道他一心想要逍遥子治好尹素婉的腿,却不知道当他听到那首曲子要弹三天三夜后,除了震惊之外,他何尝没有与爱月、荷香一样,心里涌起一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