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大惊失色,这受惊的绵羊若是跑出羊圈,恐怕难以寻回,多半要成野兽腹中之食,造成损失亦难以估量。
幸好其余的妇人们发现异常,大家同心协力,终是人定胜羊,稳住羊圈不破。
绵羊也终究是温顺性子,闹了一阵,血腥味逐渐散去,倒也稳定下来,余留下那断尾之羊不时惨鸣。
众妇人围在扎西家羊圈,望着呆在原地,似乎是因为险些铸成大错,而吓傻的李西来窃窃私语。
却非责怪之语,而是安慰之言。“别怕,羊儿们不闹了。”“是啊,年轻人可别被羊吓到了。”
“他手受伤了,可能是没拿稳剪子,不应该怪他。”有妇人发现李西来手上沁出淡红的包扎白布。
“还用说?大家都看到了!扎西嫂子,你说几句!看看这孩子,都吓住了,快安慰安慰他。”七嘴八舌的言语,让李西来心底涌出几丝叫做暖流的东西,却没来得及流转,很快泯灭。
婆娘面上白一阵红一阵,白是因为自责,红是因为惭愧,发现李西来异常,就不应该带过来的,现在这一幕,是否会更一步加重李西来的病情?思及此处,婆娘愈发自责。
“你回去好好休息。”婆娘面现理解笑容,去拿李西来手中的剪子。
剪子到手,却有一点微不可觉的拉扯力,似乎是李西来不愿意让人夺去剪刀。
“我……”李西来胸口有些许轻微发闷,想要说些什么。
“你还想剪羊毛?”婆娘疑问道。旁边妇人们忙道:“别剪了,回去歇着吧,这种事我们女人在行。”
却也有几位发现异常:“这孩子,似乎……扎西嫂子,他怎么了?”
李西来仿佛没听见四周喧闹,‘嗯’了一声。
婆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周遭安静许多,递过剪子,剪尖相对,李西来反手握住剪柄,婆娘眼中一喜。
不知是李西来这一次懂得了不攥紧剪尖,知道拿剪子的正确姿势,还是说,因为婆娘教过,所以他学会了这一项‘技能’?
婆娘拉过一只战战兢兢地的绵羊,又亲自演示一番,抬头道:“看懂了?照着学就好。”
李西来不答,婆娘拉着一只羊到他面前,“试试吧。”
李西来瞬间出手,剪子直剪向羊尾巴,这次大伙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纳闷,‘难道是故意的?’
婆娘惊道:“不要剪到羊!只剪羊毛。”
说来也是神奇,听到这话后,剪子机械般的绕个弯,硬生生离开仅剩半寸就能剪到的羊尾巴。
‘唰唰唰’,一阵毫不停歇的声响,一幕让人眼花缭乱的场景。
羊毛剪好了,非常的快,快到何种程度?婆娘剪小半只羊的功夫,李西来便已完备。
那岂不是一个李西来,顶三四个婆娘?
确实!
不过结果,让人哭笑不得,羊毛被人一顿乱剪,比汗毛还细,飞舞在空中,久久未曾落地。
忽然一阵清风刮过,随风远去。
婆娘不知该说什么好,快则快矣,这不是白费功夫么?白白浪费一头绵羊的羊毛。
一众妇人亦是不禁发笑,并非嘲笑,而是善意的微笑,单纯觉得好笑。
“年轻人手倒是快,看来没少锻炼,不过羊毛不是这样剪的,我来教你。”有妇人好心上前。
那妇人拉过一头羊,剪子有条不紊的落下,废了一盏茶功夫剪完。“看明白了吗?”
李西来木讷的盯着,“嗯。”
那妇人一笑置之,这手剪羊毛虽然看似简单,若要熟练于她,可绝非易事,妇人从小剪到大,不说近乎于技,却也差不了多少。
听到李西来答应,周遭众妇人笑容满面,婆娘却不知为何,眼前一亮,方才一幕幕浮现于脑海。
不用她说,李西来拉过一头羊,又是熟悉的‘唰唰唰’响起。
众围观的妇人,先是不怎么在意,慢慢表情凝重,到得后来,大张着嘴,足以塞下一颗鸭蛋。
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时响起,夹杂些难以置信的惊叹声,直到李西来收了剪子,这些声音才停下。
“这……”那教李西来的妇人瞠目结舌,这头羊落下的羊毛,居然和她刚刚,不差分毫。
面对一众看怪物的眼光,李西来浑然不觉。
错愕过后,婆娘最先回神,她要印证心中猜想,便用出这小部落里最精湛的剪羊毛之法,耗费足足半刻钟,将一头羊身上的羊毛剪下,那扑在地上的不似羊毛,反而犹如精美的艺术品。
“你来!”
李西来照瓢画葫芦,不曾青出于蓝,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最让人匪夷所思在于,他的速度,仍是没有半分减缓,似乎使用精确到毫秒的速度,剪出这堪称完美的羊毛。
“扎西嫂子,看来剪羊毛适合男人来做。”先前教李西来的妇人喃喃自语,羞愧到满脸通红。
小部落里,单论剪羊毛,妇人可以稳稳排进前二,而婆娘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不论速度与精度。
这事,男人们同样认同,故有‘羊毛双巧手’之称。
现在看来,这称号得改改。‘羊毛三巧手’。
李西来为尊!当之无愧!
稀里糊涂当了三巧手之首,李西来不知道高兴还是无语,不过现在的他,也感受不到这种情绪。
在一众婆娘们惊叹的声音与惊异的眼神中,往昔需要两三天才能剪完的羊毛,只花了一个时辰,更兼剪得可称完美,在漂洗上又能省下好些天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