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云抬眼看了看天色,眼里露出了一双焦虑,当下也没了跟萧光北说话的心思,率先打马向山下走去。
“喂,你就这么让我走?“萧光北对着岳绮云的背影叫了一身,奈何无论他如何地唠叨,岳绮云就是闭紧了嘴巴不理他。
没可奈何之下,萧光北只好穿着那相当不合体的衣服,忍着全都的疼痛跟着照月的身后,亦步亦趋地下山了。
青松岭是广袤的松辽山脉中一个不起眼的山岭子。过了青松岭,才真正意义上走入了松辽山脉的十万大山。
青松岭脚下的小镇子自然就是青松镇了。青松客栈是镇子里最靠近山路的一个小客栈,同岳绮云之前投宿的邀月楼客栈比起来,这里就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这日黄昏,日头已经完全沉入了天边,黄昏的小路上,影影绰绰走着几个周围村庄的村民,几乎都穿着粗布的棉衣棉裤,胳膊肘和膝盖处还打着经年的老补丁。
青松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四十许的精瘦妇人,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黑黢黢的客栈厅堂里磕着炒瓜子,一地的瓜子皮堆了老厚,也没有见有人过来打扫。
也难怪她如此疲懒,青松岭也就只有在天气暖和的时候,才会有客商进来收些皮货和山中的草药。而在这大雪封山的季节,连附近的山民都很少出来。他们这个客栈,更是整天见不到一个客人。
现在正是冬季,除了附近的山民经常进山打猎挖参,这青松岭几乎会没有什么外人进出。
“娘子,今天晚上咱们吃点啥啊?”忽然,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从后面的客房里传了出来,紧跟着,一个黑大汉就匆匆地走进了厅堂,把一地的瓜子皮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吃吃,你就知道吃!”瘦削的妇人狠狠地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瞪着一双四白眼儿不耐烦地骂道:“这整天的没有一点进项,还想着吃饭?”
这黑大汉体型魁梧,满脸的络腮黑胡子都快连到眉毛上,乱糟糟的头发被一个粗布绳子绑在头顶,穿着跟普通山民一样的棉布衣裤,只是腰间系着巴掌宽的牛皮腰带,腰间鼓鼓囊囊地别着一柄短刀,木质的刀柄因为经常摩挲显得十分的光滑。腿上绑着绑腿,脚上穿着一双乌头棉鞋,行动间自然地带着一丝丝狠厉。
可就是这样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在对着那瘦削妇人的时候,却是满脸堆笑,隐隐还有讨好的架势。
“前几天咱不是宰了一头肥羊吗?怎么着也能对付几天嚼用了吧?我说屋里的,给我炖锅白肉,烫壶老酒行不行?”那汉子走到妇人面前,笑呵呵地搓着双手,拉开了旁边的一个简陋的木头凳子作势就要坐下。
“你也知道这是前几天事?有肉也都被你吃光了!”妇人翻着白眼儿,一脚踹在了那汉子坐着的凳子腿上,那汉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坐到了地上。
然而,那魁梧的汉子身手却是灵活异常,那原本下落的身体忽然拔地而起,紧随着那个被踢飞的木凳子飞去,只见他伸手捞起了那沉重的木头凳子,轻飘飘地又落到了妇人身边,稳稳当当地坐了下去。
“这不是这不没有人来吗!”汉子坐稳了以后,涎着脸凑到了妇人的面前,浓浓的扫帚眉下一双眼睛笑的几乎看不见。“可是咱也不能饿着不是?”
“少吃个一顿两顿的又死不了人!”妇人把胳膊肘子支撑子落满了灰尘的木头桌子上,拍掉了手中剩下的几粒瓜子,撩起眼皮子看了看又简陋又脏乱的客栈,憋着嘴说道:“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咱们连一点像样的东西都没准备好。岭子山的皮老大可是放话了,今年咱们给他们的孝敬,可是不能小于这个数。”
说着,那妇人伸出五指,在那男人面前翻了一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发愁地说道:“你说,咱们这几年也没少给皮老大孝敬,怎么越是到了年根底下的,他们要的倒是比去年还多了一倍,这可让咱们怎么活?”
“娘子莫愁,要是咱们运气好,再干上一票大的,说不得就能把皮老大的十两银子给凑上了。”想起了青松岭上的那个杀星,黑脸汉子也是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抽出了腰间的汗烟袋,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蹲在那木头凳子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我说当家的,要我说咱们干脆就关了这客栈。整天价挣不着个三瓜两枣的,还尽得受那岭子上土匪的气,还不如出去痛快!”妇人啪地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把上面的杯子碗儿震得跳了起来。
“我也想啊出去!”汉子悠悠地吐出了一团烟雾,砸吧着嘴巴说道:“当初咱在那松辽江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江上的船老大哪个见了咱们不得恭恭敬敬的?若不我这功夫被人给废了,咱何至于躲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开这个破客栈,还得看那癞理头皮老大的脸子?“
说起了往事,妇人也没了脾气,想起了山外面的那些仇家,两人不由得对着叹气起来。
外面,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里,妇人撇了眼外面的天色,叹息着点亮了油灯,扶着木头桌子站了起来,拖着一条腿一步步地蹭着向后厨走去。
原来,这妇人还是个跛子。
“贼老天,恁地欺负人!”没过一会儿,后厨里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切菜声,还有那妇人咬牙切齿地叫骂声:“老娘还就不信了,等老娘养好了伤,看不把岭子上的那窝狗崽子全都给炖了!”
“娘子,若是舍不得放肉,就给来点油渣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