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在历朝历代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可有可无的清水衙门。虽然这个清水衙门薪俸微薄也没有外落,一个个过的日子辛苦,但好在逍遥自在。他们最忙的时候,不过是一年中那几个皇家的盛典,需要他们推算黄道吉日。平时你只要有朝会,就派出一个人跟着上朝,随时准备等待皇帝的询问。
其实10次有十次是白去,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们。剩下的人,就直接回家睡大觉,或者找上几个朋友空谈一阵。更有那甚者,干脆到街上摆摊,做起打挂测字的营生,用于补贴家用,也算是学以致用。
这时候突然间有太监跑上家门,紧急召见他们到太液池候驾,当时一个个是手忙脚乱。事情的确如此,大家已经逍遥太平惯了,有的人现在连官服都找不到了。一阵鸡飞狗跳,从认识的同级官员身上借来官服,也不管合不合身,披上就直接跑到了太液池。
结果他们认为来得快,却没有皇上到的急,等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水榭上,皇帝那焦急踱步的身影。
哪里还敢怠慢?就在监正徐先伟大人的带领下,一路小跑着跑到天启的面前跪下参拜。
天启就焦急的挥了挥手让他们站起来,也不客套,直奔了主题:“朕刚刚得到毛帅的预警,说是我们大明,即将发生万年难遇的一场大旱,这样让朕惶恐无比,所以连夜将诸位爱卿召来,就是想询问一下,这样的事情真的能发生吗?”
这么突兀的问题,一下子打蒙了所有钦天监的官员,虽然对于天气的预测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但是这么多年来,大家只是推算黄道吉日,在街上给百姓们测字赚钱,早就把这本职工作忘的一干二净了。这时候徐先伟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值得咬咬牙,理直气壮的回禀道:“启禀万岁,毛文龙不过是一介武夫,怎么懂得天地循环的至高道理?这不过是危言耸听,沽名钓誉罢了。”
结果他的话音还未落,在他的身后,一个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徐大人所说错了,毛帅说的才是正确的。”
顶撞上司,这本来就是大不敬,就是给上司难堪,这是官场大忌,何况当着皇帝的面,反驳自己的上司错了,这就不是大忌了,就不是难堪了,而是往死里打脸了。
众人回头看去,跪在徐先伟身后发声的那个人,金发碧眼,皮肤惨白,竟然是一个西洋人。
天启就立刻道:“这位爱卿,竟然是西洋人,却怎么做了我大明的官,说出来历姓名。”
这个人就站起来,按照汉家的礼仪,再次参拜了皇帝,然后弓着腰,谨慎的回答:“小臣汤若望,从学利玛窦老师,因酷爱天文地理,得徐光启大人举荐,进入天朝的钦天监做了五官灵台官(七品),观察记录研究天象变化,推算历法。”
天启没有往日的好奇,而是直言:“既然你是观察推算天象,而且刚刚还反驳了你的上司,赞同毛帅所说,你可有什么依据?”
“臣自小酷爱天文,更是从名师潜心学习,对天文立法深有体会,据臣几年的观测,依照——(这里省略几千字)毛帅所说的是正确的,按照天文学来说,就是在整个大陆的北半部,将爆发一场万年没有的寒冷和干旱,我管他叫做小冰河期。”
汤若望有理有据的说辞,不得不让在场的所有人信服,尤其是他的老师利玛窦,在大明早就声望卓著,徐光启更是当代有名的大儒学者,在这两位大神的加持之下,他的推断可信度就更高了。
“后果会怎么样?”天启皇帝焦急的询问。
汤若望就简单的回答:“终年无雨,夏可结冰,百姓和走兽将冻饿而死,赤地千里,粮食的产量将处于绝收状态,人口将减少8成。”
一口一口的冷气就在这个水榭上不断的传出,六月天气的炎热,似乎转眼就消退了,转换成了凛冽的寒冬,其实这不是天气冷,而是在座的所有人心冷。
天启闻听,当时一屁股就坐倒,不留神,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诸位臣工当时大惊失色,赶紧七手八脚的将天启架起。
结果天启这时候就如同行尸走肉,双眼无神的嘴里喃喃:“难道朕真的无德?先克母后父皇,再克天下百姓?可母后何辜,父皇何辜,天下百姓何辜?既然老天如此厌恶我,那就将我收去吧。”说着说着,竟然悲从中来,不禁嚎啕大哭。
这一下,诸位重臣是彻底的慌了手脚,叶向高和马维忠更是连连顿足。
叶向高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将这个厌倦皇位的皇上归了心,开始振作起来,准备意气风发的做一个好皇帝了,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幺蛾子,这下好了,一下就给打回原形了。
而马维忠更是跺脚,本来他以为毛文龙和自己以及许杰蹲在野外,为未来可能出现的祸事做未雨绸缪。结果毛文龙就准备拿天下大旱苦寒做文章,说出这千年万年难有的大旱苦寒来。当时北方大旱虽然初露端倪,但马维忠和许杰认为,这不过是毛文龙为达到目的的危言耸听。结果,马维忠只是出于三人的目的,才领受了这个添油加醋的任务,结果汤若望的肯定,钦天监的结论,彻底的将这个刚刚奋起的皇帝给吓到了。将他刚刚振奋的要做一个好皇帝的yù_wàng,一下子浇灭在了萌芽里了。
而最要命的就是这个狗屁的天人感应再次被皇上迷信,看看,这就要撂挑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