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还算是一个能臣,一个心为大明的干臣,至少他的私心要比别人少一点,但他老了,似乎就这十几日,他便由一个矍铄老人,变成一段朽木,跪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几乎不能坚持,他的老是心态老了,是内疚和一种无力感让他再难承受这大明的苦难之重。
天启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吩咐:“给首辅搬个凳子来吧。”
叶向高诚惶诚恐的磕头:“老臣不敢受啊。”然后在袖子里拿出里一个手本:“臣老啦,在大明多事之秋,不敢尸位素餐,请求致仕。”
天启就再叹息一声:“国难如此,老相国怎么能这时候舍朕而去,这个烂摊子,还要你我君臣收拾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向高只能将手本塞回去,磕头谢恩之后,却不就座,依旧跪着对天启道:“后金猖獗,但毕竟还是被毛帅牵制着退了回去,这次毛帅斩获颇多,也让建奴损失惨重,想来关外一时之间也能缓急有些喘息,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该不该杀王化贞和熊廷弼,而是应当遴选能臣坐镇辽东山海关,整顿溃败,收揽流亡之将士,再整旗鼓。”
叶向高这是变相的为王化贞和熊廷弼求情,但也是为大明朝廷考虑,这时候若是处置王熊两人,势必再次掀起党争,那时候朝廷就是一个舍本求末,事情就更混乱了。”
天启何尝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刚刚说的要杀那两个,一来是心急气话,二来他的意思是敲打敲打一下这些人。
现在叶向高提出了缓急行事,也就顺势将这件事情放下,等待有司调查清楚之后,再给二人论罪。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先前,还是谁任辽东经略的问题上来了。
但这次没有再次出现争论推诿的现象出现,因为有一个人,被皇帝的痛哭感动,于是挺身而出,要做这大明的忠臣,他就是兵部尚书张鹤鸣。
其实要说他是被皇帝的痛哭感动的,倒不如说他是被天启连连喊打喊杀吓到了。
张鹤鸣代表东林举荐王化贞做巡抚,当熊廷弼和王化贞产生矛盾之时,身为兵部尚书的王化贞不仅没有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摆事实讲道理,和解经抚之争,反而是一边倒的支持王化贞,可以说正是由于张鹤鸣背后的支持,王化贞才愈加敢于不把熊廷弼放在眼里。鹤鸣主之,所奏请无不从,令无受廷弼节度
廷议经抚之争的时候,大家都在和稀泥,唯独张鹤鸣,旗帜鲜明的直接表态要把辽东军政事务都交给王化贞一人。
如果事后追责的话,王化贞的责任里有一半得分给张鹤鸣。
现在事情已经糜烂到了这种地步,每每想起秋后算账的习惯,张鹤鸣不由得顿足捶胸,拿脑袋直撞墙: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进的水啊!
尤其是当张鹤鸣收到消息,御史谢文锦、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人准备联名上书弹劾自己的时候,张鹤鸣更加确定,如果再不行动,自己很有可能会和王化贞去做邻居。
所以,张鹤鸣心一横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当辽东经略,去了辽东未必会死,但待在庙堂一定会死!
“我去!”
忽闻张鹤鸣要自请经略辽东,所有的臣子,包括皇帝都一起松了一口气,这事情总算是有了头绪了。
天启欢喜的大加夸奖了一番这个一心为国的忠臣。当时溢美之词
当然,让人送死,不是,让人当差,就要给予支持,原先积存在关外的钱粮,都便宜了建奴,所以这次还要给张鹤鸣些本钱的。
在和户部探讨了再探讨之后,因为户部窘迫没钱了,所以天启决定在内帑里拿出二百万银子。为了给张鹤鸣壮形色,天启加张鹤鸣太子太保职衔,赐上方剑,敦促即刻出京赴任。
现在虽然有了经略,但关外的那个烂摊子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拾的,万一建奴再杀回来,那可就要了老命了,于是张鹤鸣难得的提议:“毛帅在江东对奴酋牵制作用巨大,还请圣上下旨,让毛帅再出兵辽东,对后金行骚扰牵制之功,方能为老臣争取整顿时间。”
虽然现在提起毛文龙谁提起谁都感觉心中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不得不承认,毛文龙的确能打,就凭借他手中那些众所周知的叫花子一样的兵,就能再入辽东,并且取得了如此大的收获,还是让人说不出什么来的。
张鹤鸣这次的提议,没有被人反对,因为这时候的确需要毛文龙再次出来为大家卖命了,至于毛文龙现在损失如何,还能不能战,那是另一回事,也不管大家的事,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出来,等用完了你,你必须滚蛋,现在的官员,就是这么使用下属的。
天启就看了一眼叶向高。
叶向高当然明白了现在毛文龙的作用,也深深后悔当初压着毛文龙开镇东江的公文不放的错误,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有私心,尽快将毛文龙开镇的文书放出,想来一个东江镇的名头在建奴的屁股后面,那也许就没了现在的广宁之役了吧。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亡羊补牢也不算晚,马上将建奴的死对头毛文龙开镇的消息公布天下,那么就会让已经久战疲惫的建奴不敢再窥视山海关一线,如此就能给张鹤鸣争取到整顿时间。
于是叶向高施礼道:“启禀万岁,开镇东江已经刻不容缓,毛帅历次之功业该升赏,还请圣上下旨,内阁立刻办理。”
天启就望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光祚。
沈光祚现在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