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你也会剪头发吗?”
莱尔剥开一只橘子,听到这问,略作语言组织便答:
“唔,在我的故乡,请人剪发其实是蛮昂贵的事情,而且还都要预约,不会现剪。他们是把发型与造型当做艺术处理的,每一个脑袋都要按照脸型、发质、个人习惯与喜憎好好设计一番。我和尼尔困窘时,就只能互相帮忙操刀咯。”
“所以就剪出了一模一样的发型吗?我之前一直分不清你们!”
“这个——”
突然尴尬。
“直到我发现哥哥的眼睛是绿色的、弟弟的眼睛是蓝色的。”
“怎么?”
“等等、是这样的吗?”
一群人一下子仔细地观察起来,直到看花眼睛、怀疑自己是蓝绿色盲为止,也没分个清楚。
“不过……”
那人欲言又止、故意吊起胃口地说。
“都很漂亮吧?”
坐在其母身边的刹那替那人说道。那人郑重地点头以示赞成。
在这难得的假日,一起度过一段闲暇的美好时光。
头上是晴朗蓝天,身下是清新绿野,口中是各色美食,身周是平生好友,于是不再需要寻找任何的生机和阳光——
人们自己就是生机和阳光。
“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刹那不解地问。他的父亲倒是临时有事,没办法过来了。
“一传二、二传四,结果有空的都来了。”
提耶利亚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算是他在规模控制上的大失败。
偶然的欢声笑语,便激起更大的欢声笑语。
不再有所隔阂,仅是作为平凡的朋友们的相处。
他一直这么做,终于也收获到他所希望的果实。
世上有多少东西将人们分隔,就有多少东西将人们连接。对于相连接的彼端,就期待着更多的理解,于是有人不经意间问到刹那的母亲:
“你是怎么把刹那先生养成这样不可思议的人的?”
在长久的生活中,他们已经知道刹那的母亲并不清楚地知道关于天人与raiser的一切,于是更为惊奇、即使不再像是对某种不可言说的形而上的神秘对待他、也仍惊奇于刹那的存在。
不是任何教育,又是如何走到这个程度的?难道是生而知之……那可不就是神灵的显现吗?
这个妇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轻轻用手抓着自己的下巴,好似想止住自己的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她晃着头,搂着刹那笑,答:
“成熟吗?我想他并不比任何人懂得更多、只是愿意那么去做,且有做到的力量罢了。”
这个妇人是认真的。
幸福乃是人生的乐章中最令人陶醉的休止。
但她知道这个孩子绝不满意于自己既有的幸福,非要在那休止符后继续演奏更强烈的大音。
这音色所将指向的未来,她并不清楚。刹那为何会成长至此,她也不晓得。但孩子自有孩子的秘密与所往,她无意于探究这一切,只知道刹那是自己的孩子,且她必须要支持这个孩子,好让他知道他的奋斗绝不是孤身一人的。
——原本的生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魅影般的动弹,演着一幕幕机械的、重复的、卑微的历史剧。
——但是在这不幸的世界中,我仍有一件必须要说、必须为之大声快乐的幸运的事情。
她轻轻捋着刹那的头发,看着这害羞又沉默的家伙撇头的样子,笑开了花。
等月光在地平线的尽头闪耀,已是游人尽兴归时。
“其实我并不想肩负太多的期待。”
是夜,天朗气清。
稀疏的星光点缀在天幕上,飘带似的云丝偶然遮住皎洁的月华,地上就突然一暗。格纳库内的光并不亮。
两人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高达的面前。
刹那对提耶利亚说:
“很多事情只是我自己想做。但一旦被期待这么做,就肩负起他人的希望,好像就变成一件无法挽回的必须做的事了。”
提耶利亚接道:
“但是你知道你的很多判断未必是正确的,随时都可能重新反省或者改变策略,甚至不再去做。而他们的期待,是否只是出于羁绊的一种盲从、或者干脆地、只是想要利用你。”
刹那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时势将英雄往前推,他当然可以在危难、没有任何选择之时勇而站出、为拯救而做出自己能做的一切努力!但是在一个和平、有许多选择的时候,他就会犹豫地反思。可是人们的盲目却会把人往前推——
很可怖。
“但是被人期待又是幸福的,因为这就是羁绊与信任的证明。正如同你期待着他们的回应,他们也期待着你的前进。”
月光之下的提耶利亚静谧的容颜,平和端庄,脱出凡尘。
飞跃夜空的女神狄安娜是否正是如此的?
“相信他们吧!相信这正是他们出于自己全部理性、感性与判断力综合的最后的决意、因为……你是那么告诉他们的,而我正是这样相信你的。”
等到话至末尾,刹那察觉而转头时,提耶利亚却朝向空阔的穹天。
灿烂的星河之下,人类的命运何往?
但他知道他不消得担心这一切。
即使再可怕的命运降临,也不再有任何值得恐惧的地方。
因为他们已经是他们自己命运的主人——
“不过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