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好奇这‘忘忧草’,那就大大方方的看便是,为何还要藏起来偷看?以您豢龙妃的身份,谁敢拦着?”园圃不远处的酒窖边墙后,丰儿见敏毓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便不解得小声询问。
敏毓一滞,丢去个白眼。“你也知道我是‘豢龙妃’,贵者远庖厨,如我这等身份怎能出现在这低级的庖厨之地?传出去岂不招人笑柄?”
丰儿恍然,暗骂自己怎就忘了这点,连忙附和:“小姐说的是,丰儿思虑不周了。”
“罢了。”敏毓嫌隙的撇了撇嘴,又看回园圃中一排排色彩明丽的花儿,问道:“你说,那花当真能让人‘忘忧’吗?”
丰儿也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嘴上答着:“是否真能‘忘忧’倒不知,不过听闻元妃这两日的饮食中全都加入了谖草花汁,而她也确实睡得好了许多,精神也足了,就连气色都更盛从前。”
敏毓冷眼一“哼”:“有施喜还真是好运气,得了这么个厉害的庖正,寻常巫医都治不了的惊吓之怔,他拿出几朵花来就能给解了。也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花草,非但可食可药,就连形貌也赏心悦目。不过……”
她微顿,瞥眼问道:“你不是说此花有红黄两色争艳吗?怎得这圃中看得到黄的,却没有红的?”
丰儿一噎,有些为难。“这……丰儿也不晓得啊,我之前过来时,的确是见到这里有红谖的,真心好看得紧……”
忽然,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人声。“大人,您来了。”
敏毓不想被人发现,立即捂住丰儿的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可不巧的是,那面的几人之中正有一人是伊。
他耳朵灵敏得很,已听到了那传自房侧微小的动静,而他亦留意到,走在自己之前的艾庚也几不可查的身形一滞。
刹那间,便有幽光掠过伊隽秀的眼底,他暗自牵动了一下唇角——看来,墙的那边藏了谁,艾庚应该也知道了。
“谖草酒制得如何了?”只见艾庚恍若无事的问向前来相迎的女酒。
女酒敛头答道:“昨日皆已封罐,开始发酵了。”
艾庚点头。“元妃这两日似乎对谖草浆汁十分中意,依我看,这谖草酒今日也再追酿几罐吧。”
“是,下官这便去准备。”女酒倒是麻利,说罢便要走,却又被艾庚唤住:“不急,那些红色谖草在拔除之后可否都处置妥当了?”
女酒重新正身站好,恭顺道:“已依大人交待的,全部烧除。”
“嗯,那便好。”艾庚叹声,似是放心了些许,“红谖虽与黄谖形似,可在效用上却与黄谖相反。若非当初有小奴弄混了这二者的花种,我也绝不会让如此剧毒的花草种入宫中园圃。此事务必慎重。制酒不似制膳,全凭你等酒人依照事先拟好的酒方而制,很多时候并非我亲自监制,若在这期间有半点儿红谖混进酒罐……”
他浓眉蹙起,面色凝重,足可见他所言之重。
女酒深名其意,凛然躬身。“大人安心,这关系到大王和元妃的安危,我等酒人断不敢怠慢。”
“这主要还是元妃。大王不喜谖草之名,故而一直也没碰以谖草为材的饮食。但就算如此,元妃也一样地位贵重,又是大王心尖儿上的人,切不可小觑。”艾庚正色交待。
“下官明白。”女酒应声。
艾庚点了点头。“下去吧。”
房侧,敏毓暗眸流转。难怪她没见到红花,原来红谖生有剧毒,已经被尽数除去。
她不免心下一叹,暗念自己还真是与这花无缘。若她早知这红的有毒,说不准能好好利用一番的,却让这些庖厨之人如此给烧没了,还真是可惜……
她大感失望,已经没有心情再赏什么能“忘忧”的黄谖,就拉着丰儿转身离开,殊不知伊此刻已轻声踱过几步望见了她们的背影。
“大人,您看那边跑远的是否是豢龙妃?”伊面容淡淡的,有意问向艾庚。
但见艾庚像模像样沿着伊指的方向举目望去,先是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复而笑叹摇头。“哦?呵呵呵……真是没成想,那傲然后宫的豢龙妃也会有如此小女孩的心性,跑来这庖厨之地偷看几朵传闻中的奇花。”
伊垂眸含笑,也顺着艾庚道:“是啊,真是让人意外。”
——意外?呵呵,从他决意要实施这一计划起,就已经不存在任何“意外”了。
……
一日后,阴凉昏暗的酒窖中,有一个人影偷偷开了昨天最后搬入的几个酒罐,又迅速自袖中掏出一竹筒红色的液体一一倒入。
“大人行事还真是缜密,竟连这等细密的‘小事’都要亲自动手。”这一声意外而出,语意冰寒,在静寂阴冷的酒窖里竟诡异的仿佛出了回音一般。
那人一惊,立即住了手。“伊?是你啊?你突然进来说话,吓了我一跳。”他看似舒了一口气,展出的笑容也算醇厚,径自解释:
“我突发奇想,不知在这酒里加些红枣浆液会如何,就自己前来试试。”
这艾庚的应变能力比伊想象的还要更强。
伊立得笔挺,敛唇微笑,面上却毫无暖意,所说的也尽是质疑之言:
“大人身为庖正,怎么说也算是较善庖厨之人,自然应该知道,如果想在酒中加入枣香,往酒罐里放入整颗的新鲜红枣与酒水一同发酵才是最好,又怎会将枣熬成浆汁倒进原本已经密封过的罐里?”
正在发酵中的酒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