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一头扎进密林深处的雪地上。
秦满身是血地趴在雪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风色艰难地伸手拉他:“殿下,不能趴着,会闷住的。”
在下属的帮助下,秦翻了个身,仰面在雪地上躺成了一个大字。
天空碧蓝,这是在长安,尤其是大明宫里,极少能看到的颜色。还有黑黢黢、颤巍巍地试探着伸向高处的树枝。极鲜活又极淡漠的天,极枯槁又极具生存**的树,在秦的目光所及之处,搭成了一副令人心情复杂的诡异布景。
雪山深处的空气越发纯净,也越发稀薄。
秦大口地用力呼吸着,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温暖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刀客穿了他的衣服,另分了一队人,吸引了那些人大部分的精力和人手远去。
但就算如此,只带着风色等七八个人的秦,还是遭到了比以往更加凶狠的攻击跟彭伯爷他们分开后,那些人最重要的兵力果然直冲着他们来了,而且,开始猛下杀手。
“敢这样对待我的,大概就只有皇后娘娘她老人家一个了吧?”秦一边咳一边笑,吐了一口血痰在雪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风色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殿下,虽然在宫里您竭力表现得轻浮浅薄,但是陛下的宠爱不是假的。”
就冲着这一条,拥有着两个亲生儿子的邵皇后哪里还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
是个亲娘都会让越来越优秀的庶子回不去京城!
风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埋怨。
秦斜睨了他一眼,笑出了声:“老师让我出外,是给我磨练成真正的雄鹰的机会。你可别在肚子里乱腹诽。”
风色的表情变成了幽怨。
他家殿下的读心术越来越厉害了,如今除了公主派来的那几张面瘫脸,他这种人在殿下跟前是越来越不好混了。
“殿下……”风色犹豫了一下,决心趁着还没被西番人追死,搞清楚一件大八卦:“前天刚刚知道的,陛下给您和二小姐赐了婚的事,您怎么看……”
旁边一直做木桩子的护卫忽然面无表情地出声:“那件事就是殿下这样遇险的诱因!怎么看?能怎么看?不想看!”
秦只茫然了一瞬,便看着那护卫失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沈净之愿意被赐婚吗?她肯定比咱们还不想看……”
说着,声音却淡淡地低落下去,变成了余音袅袅的喃喃。
风色瞪了那护卫一眼,探究地看着秦:“殿下,小宁子和元司马都留在了冀州,属下算是您最亲近的人了吧?您要不要跟属下透个底,您想怎么办?”
尤其是,沈家小姐那个暴戾诡异的性子,只怕她拿到这个赐婚旨意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原地爆炸吧?
他们几个,连带他们家翼王殿下,都是血肉做的身躯,委实不乐意以后天天被那个婆娘炸个半死啊……
秦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通咳嗽就像是要把他自己的肺管子都咳出来,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喷在纯白的雪地上,艳红到了诡异的地步,触目惊心。
护卫们都露了忧虑的神情出来:“殿下……”
秦摇了摇头,又抓一把雪填进嘴里,呸出来,带走满口的血腥味道,深呼吸,沉声道:“先活着出去,再考虑这些小节!”
“是。”众人也沉着声音齐齐应诺,目光换成了凶悍警觉。
风色伸了一只手给秦,待他握住,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到底还是嘀咕了一声:“您别那么拼了。您保不住这条性命,我们这群人一个个的可都别想活。”
秦笑骂着用肘尖撞他一下:“傻吧?我若是躲在你们背后,那肯定意味着我是那个被保护的翼王,不是等着对方把人都调过来围剿咱们?如今大家一样拼命,他们分不清那边有翼王,咱们的压力不是能小些?”
众护卫听了,恍然大悟,都笑着回头看着他嘿嘿地乐,顺便换了称呼:“秦三,你跟着彭伯爷这一路,别的没学会,这坏水儿可多了不少啊!”
风色冷淡骄矜地扫一眼众人:“三爷从来都是主意最多的那个人。如今不过是让你们看见罢了。”
“我哪儿有多少主意?我比……差远了……”秦把那个名字吞了回去。
无人注意到那个含糊不清的名字。
秦三爷一路马屁拍过来,大约已经习惯了把彭伯爷、小伯爷和皇甫侍卫长挂在嘴边地夸奖。如今连背了他们,也不例外。
轻轻的哄笑声响起。
还有人兴奋地低声谈起“秦三爷”真情实意地夸奖小伯爷英姿飒爽、身手高妙,于是哄得他去西番牧民处偷了十几身羊皮棉袍,却差点儿被牧民的看家獒犬追死的笑话。
只有风色小心地看了秦一眼。
他家低下了头,似是面无表情,又似是满腹心事,似是遗憾,又似是不舍……
这是,咋了?
不过,殿下一旦不正常,往沈家小姐身上想就行。
“等回去,您跟二小姐见一面,好好说开不就行了?”风色思忖再三,还是多了一句嘴。
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风色吓得立即闭紧了嘴。
之前那个面瘫护卫却又凑了过来,嘴唇微动,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殿下心里其实很欢喜那个沈小姐?但人家不欢喜殿下?”
秦皱了皱眉,没吭声。
护卫点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去求,求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