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虽是年高、右足也跛,便是如此,无论行止动驻皆极具力度,颇有一番从容气度在内。想来早时也属大有身份者之列,至今积习难改。
二人大步流星归洞,恰是张璐转醒不久,正拥了獐皮舒展筋骨。
老叟笑道:“这小丫头倒是一夜好睡。你略向后靠靠,老朽觅了药草来,暂将你的箭木金鸡毒压压。”
张璐闻言只觉面上有些发烧,支吾半晌不成言语,只好依他所言昂头后靠,林锋见了忙上前托了她后背,生怕她久坐失衡,将后脑磕在石壁上。
老叟左手将望穿秋水齐根掐下,右手轻翻了张璐左睑。
只见她眼底满是灰气,血丝郁结成团,个个米粒黑斑攀附眼白,一眼看去直欲作呕。
老叟稍一斜腕,几滴清水经从花蕊中流出,直滴在张璐眼上,霎时间便见灰气潮去血团尽散。
待眼白上黑斑散了大半,这才安心翻开她右睑如法炮制。
老叟见蕊中尚存着几滴清水,便又在张璐目中各滴了几滴,待她眼上黑斑尽数散了,这才作罢。
说来也怪,最后一滴清水落尽,望穿秋水竟化飞灰转瞬消散,林锋见了不由大骇。
原这望穿秋水七年方生一寸,一身精华尽在蕊内清水之中,于诸眼疾大有奇效。
老叟稍一点头:“成了,这几月内你先以细纱缠目,切记不得交手不得动怒,否则气血运行再催毒发,可是前功尽弃了。”
张璐原本眼上不适无精打采,然教望穿秋水一滴,竟觉目上清爽尤胜先前,一时也来了精神,口中喜道:“晚辈省得了,谢过前辈。”
老叟温言谢绝,这才又向林锋道:“后生,可否同老朽通个名姓?”
林锋忙道:“晚辈姓林,单名一个锋字。”
老叟举手轻抚颌下银髯:“倘我有孙,许同你年岁相仿了,老朽托大唤你‘锋儿’,你看可好?”
林锋抱拳:“老前辈任意呼唤便是,晚辈岂敢不应?”
“好好好,锋儿,你既为无忧派门下弟子,应是精于剑术的。老朽隐世许多年,一贯未尝与人交手,如今欲同你切磋切磋活动筋骨,你可愿同我拆解几招?”
“能同前辈拆招自是晚辈荣幸,只是刀剑无眼……”
老叟大笑一阵:“哦,你这孩子倒也心存仁义。”
他自抬手朝洞中薪柴一指:“洞中自有干柴枯枝,你我以柴代剑拆解几招,你看如何?”
洞中薪柴皆是干透的枯枝,林锋自知此物性脆,便在身上挨着一下,立时便要断作两截,实难伤人,心道:“我且留些力道,倘有万一也可收手,免得再如三派大比上一般失手伤人。”
他心内拿定主意,自在柴堆中选了两根呈在老叟面前:“请前辈赐教。”
老叟结过一根掂掂分量:“此地狭小施展不开,咱们洞外拆招。”言罢随手挽个剑花,洞内霎时便起一阵低哑风吟。
林锋虽生惊骇之意,却还反手握枝如剑抱拳行礼:“前辈,有僭了!”
言罢自将手中枯枝一摆,抬手一招直取老叟前心。
当初他同金刀铁臂周通交手时,便是率先出手强攻,如今也有几分故技重施意味在内。
老叟见他出手,只略一侧身款递一招,手中枯枝已点在林锋左腕太渊穴上:“这招斗酒诗百篇属实漂亮,不过老朽如此应对,锋儿,你左腕已断了。”
林锋也未见他招式如何精妙,只觉是自己将手腕送在了老叟枝上,口中忙道:“这一招不算,再来!”
旋即抖腕使招花前月下,紧接翻腕曲臂欲锁其枝,足下动处左臂前推直取其颈。
左臂才推一般,又觉胸前一滞,低头看时,却见枯枝正点在膻中穴上。
老叟含笑收枝:“倘我持剑,锋儿命归黄泉矣。”
林锋血气方刚哪里肯服?口中道声“再来”,一通猛攻随语而来,只见他手中枯枝连舞,毕生所学尽情用出,一时枝影缠错直如暴风骤雨。
然那老叟却如块顽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三尺枯枝在他掌中竟如活物,出招时而刚毅,时而柔和,时而飘忽诡诘,时而霸道万分。
倘他单只剑势多变,林锋倒也不大惊慌,然老叟出手总比他慢了不少,却每每后发先至,早一步点在他命门要害之处。
这两个一攻一守拆解了三四十招,老叟气定神闲如旧,足下丁字步纹丝未动,反是林锋上蹿下跳大汗淋漓,有时动作过猛拉了伤口,直疼得连吸凉气。
倘教张璐见此情状,非要捧腹一番不可。
林锋此时模样同十余年前分毫不差,不过当初与他喂招交手之人,却是无影手张博钊罢了。
他挠头道:“攻守兼备进退自如方是剑术,前辈全无守意只管进击,半点章法也不见,又哪是剑法?”
老叟抚髯大笑:“人称剑乃百兵之君,然据实而论也不过是凶器一件,所谓剑法也不过只是杀人之技罢了。仗剑者,持凶器行杀人之技,自需干净利落,不得与人还手之机。攻敌必守,何须再守?无招可胜,何须有招?这,才是剑术之真理妙谛。”
林锋自幼听张博钊“遇攻则守、剑遵定法”的道理,而今听到老叟如此见地,心内虽不情愿,却也极为神往。
老叟瞧他语塞,心知是自己所言与他往日所受教诲相左,便又道:“老朽如你这般大时,也如你一般全遵定法,以致后来带艺投军屡受重伤。”
“后来见身边军卒个个出手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