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御史下了轿子,只见兵马司门前人声鼎沸,闹闹哄哄的宛如集市o聚众抗议的也许就百八十个,但看热闹的人却有几倍o
眼看人数众多,樊御史自觉可能靠现有人手弹压不住,又迅速指使随从前往巡捕营去叫人o
见到樊御史驾到,周指挥像是得到了主心骨,立刻现身出来,向樊御史请示o
樊御史没好气的挤到台阶上,对着南城众人喝道:“兵马司衙署乃治安重地,尔等在此聚众喧闹,是何道理?”
有人高声答道:“听闻兵马司收押了范先生,我等皆不服!”
樊御史回应道:“此事自有官府处置,尔等回去等待消息便是!”
众人便一起起哄道:“此事多有不公之处,我等愤慨难忍,叩请老爷就此当众裁断,以正视听!”
樊御史被纠缠的不耐烦,又忍不住喝道:“范弘道本是外地书生,与尔等非亲非故,尔等为他担什么干系!”
先前那人又反驳道:“范先生虽然寄居京师,平日里教化坊里,对外急公好义,于我等皆有恩德,我等岂能忘恩不顾!”
樊御史不明白,范弘道这样一个落魄读书人,怎能如此凝聚人心?才被捉了一日,街区民众就跑过来请愿?凭直觉也能感到,其中必有奥妙,但想不出是怎么回事o
如果是几个人来闹腾,那只需一通乱棍便能处置o但百来号人出现,就比较难办了o兵马司衙署在岗甲夫加上御史随员也不过几十人,动起手来未必能占便宜o
最要命的问题是,李少卿指使兵马司拘押范弘道本身就不占理o如果不闹大,其实也就是一桩“权贵仗势欺人”的小事,随随便便就能处理了o但是闹大了后,就比较棘手了o
副指挥周元礼小心翼翼的提了个建议,“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那范弘道清醒得很,不如让范弘道出来劝退他们?”
樊御史问道:“范弘道很清醒?这是何意?”
周元礼答复说:“其实那范弘道心里很明白,他的去留取决于大人物们的争斗,不是区区一些百姓请愿就有用的o不妨让范弘道亲自出面,这些百姓自然无话可说o”
樊御史一想也有道理,自己对百姓说“请愿没用”,百姓或许不会听,但如果范弘道出来这样说,百姓们总该相信了o
于是樊御史让周指挥去将范弘道请出来,而周指挥奉命去找范弘道时,范弘道很惊讶的问道:“让我出面?你们不要后悔o”
周元礼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没时间跟范弘道啰嗦了o再说他就不信,范弘道身为半个体制中人胆敢出格,只要懂事的都会劝阻百姓,所以就这样匆匆的将范弘道带了出来o
范弘道也立定在台阶上,面对底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看着眼熟的,有看着不熟的o
樊御史让开中间位置,对范弘道说:“你与他们说说,还是退下去的好,否则等巡捕营官军到来,未免玉石俱焚o”
此时范弘道神色萎靡不振,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仿佛染了疾病,然后才对众人开口道:“今日诸位能到此,我范弘道深表谢意o”
“想我范弘道本为金陵一介贫士,不幸流落于京师街头,是崇文门外街坊们收留了我,铭感五内无以为报o
当日有酷吏喧嚣于街区,我范弘道虽然人微言轻,但也挺身而出,做了些仗义执言的事情o所幸邪不压正,最终还是击退了奸邪,不想被诸位记挂至今!
其后的事情诸位可能不太清楚,在下受命于朝廷,跟随钦差赶赴河东,期间打击豪族,整顿盐法,扶持贫弱,激浊扬清,朝廷百姓皆获利良多,回想起来也是问心无愧o”
樊御史没明白范弘道想表达什么,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就没拦着,让范弘道继续演讲o
至少范弘道演说的时候,人群是安静的,没有闹出乱子,还可以渐渐消弭人群的气势,也不见得是坏事o
随后就听到范弘道话头一转,抬高了声调,仿佛愤激之声:“但是,必然会得罪很多人,这就是我为什么刚刚回京,就被关押于兵马司的缘故!
道理很简单,上面有奸邪,所以就有冤狱!这样的事情,诸位或许听说过,或许经历过,应当不会陌生!”
樊御史猛然抬起头来,范弘道这样说就有些出格了,他难道想要继续挑事不成?
“今天诸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前来为在下发声,我非常欣慰,我希望你们以后能继续如此!”
人群中有个小少年冲出来,对范弘道激动地叫道:“像范先生这样的人何其少也!我等又怎敢忍心看着范先生被人陷害!”
范弘道抬眼望去,这少年不是如归客店的小伙计尤英又是谁?几个月不见,还是如此有激情啊o
熟悉尤英的人倒不奇怪,这尤英乃是范弘道的头号脑残粉o当初范弘道在京城还落魄的时候,这尤英就对范弘道崇拜上了,将范弘道视为偶像,为此还挨了不少掌柜的训斥o
范弘道对尤英点点头,然后继续说:“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大不了被权贵驱离京师,再差也就是被暗害而已,家中老母另有人照顾,除此之外没什么可牵挂的!
但是我希望诸位能记住今天的感觉,诸位要勠力同心,要敢于发声,要敢于斗争!若有人为正义蒙受冤屈,切不可袖手旁观!
诸位一个人的声音或许弱小,但千百人若能齐心协力汇集起来,就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在这权贵遍布的京师中,吾辈街坊也只有像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