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偌大无边,阳平王一路奔逃,沿途劈倒数名夜巡禁军,终于在彰武殿前的廷尉校场被宇文豫赶上。
看着这个昔日在湘州被晏陵军追赶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将军仗剑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宇文相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
古语有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应该改成三年了,常言道世事有轮回,之前还在嘲讽别人,如今却不曾想落到了自己身上。
“就到这里吧,阳平王殿下!”宇文豫目光阴冷的擎着宝剑,缓步向宇文相走来。
“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就怕了你吧?”宇文相用同样的口吻回了一句,倏然拔出腰悬长剑,乜斜着宇文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出乎阳平王的意料,宇文豫闻言并没有出招,而是随手扔掉了宝剑,转即自袖间拖出一柄短刃,沉声道:“对付你,用这个足够了!”
宇文相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当然不可能随着对手癫狂,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都会选择将辱己之人铲除。
刀光剑影闪过,二人双刃交割在了一起,子时之后忽然狂风大作,宫阙里的枯叶被风雨吹动淅沥作响,大雨裹挟着绒雪倾盆般落下。
三刻,地上散落的宝剑被雨冲雪掩,宇文相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双阴狠的眸子不甘的看着身前同样袍服湿漉的宇文豫。
看着精疲力竭的阳平王殿下,宇文豫的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之意,手中卷刃的短刀已经劈砍的浑如锯齿。
在宇文相不甘的注视下,柱国骠骑酣畅的抹了一把面上的雨雪之水,不顾寒冷的站在宇文相的身前,冷声道:“殿下放心,臣兄怎敢行此弑弟之事!”
宇文相诧异的看着这个外戚兄长,只见宇文豫应声而动,下一刻,短刃倏然刺入了阳平王心口的位置,弥留之际,宇文相隐隐的听到了这么一句:“可若是殿下自己动手,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倾盆大雨转成了鹅毛大雪,宇文豫不避风寒的站在那里,地面上横陈着阳平王无法瞑目的尸身,在他的心口位置上,短刃镶入其中,刀柄的位置被自己那双大手牢牢的攥着。
……
九月初十平明,当长安城的百姓们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竟然惊讶的发现天下变了,先帝旧时年号在一夜之间改成了正统元年。
宇文豫原爵不变,身兼正九命柱国骠骑并开府仪同三司礼遇,骁骑卫统兵斛律恭荣升辅国将军,领骁骑并廷尉统帅之职。
尚书右仆射郭焱也借着外甥承大统之机,一跃而成散官之首,仪同三司,薛棋加封为太皇太后,钟夙瑶自然也不相差,由于没有先皇妃嫔今朝册封的习惯,是以临时撰出了一个诰命太贤贵妃的称号。
幼王宇文嗣一派有功之人尽皆封赏,出乎宇文豫的意料,徐衾奇谋有功,却一直窝在家中,终日下棋研读,似乎根本没把这些功名放在心上。
徐衾自己不急,可是有人却急得团团转,就在大家都要将这位江陵来的伊公子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宇文豫上表了,硬生生帮着徐衾讨回了一个右银青光禄大夫的官爵。
其实徐衾并不是多么清高,而是在顾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此时各国虽然局势颇紧,但遣送细作之类的事情却屡见不鲜,陈仲理虽然昏庸,但也算是耳聪目明,如今稍有功绩,若是太过引人注意,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两次柱国大将军请回来的官爵着实太大,换算一下都是从一品以上,连番被拒的宇文豫有些抓狂,末了威逼利诱的将这正七命从三品的差事安到了徐衾的头上,为防再次被拒,干脆命人连夜打造好牌匾一同送去,还是包安装那种。
看着朝露居的小匾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块威仪四溢的“光禄伊府”的阔匾,徐衾的心中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各地州府也是快马云集,皇榜争相而送,天子晏家的消息宛如开枝散叶般传遍了整个北境,就连高离和隔江的大兴也在几天之后得知了消息。
江陵城外,数匹军马在城门边上停了下来,前方便是城门,十余个身材魁梧,身披布衣,头顶斗笠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短衫黑裤的中年男子直奔城门而去。
来到城门边上,中年男子微微掀开斗笠,回望了一眼身后长安城的方向,眸子中挂着不忿之色,一股强烈的恨意袭上心头,男子轻轻撩拔了一下颔下的虬髯,最后看了一眼城外,便引着随从闪身快步进得城去。
…
太师褚禹彦连夜跑了,这成了长安城中一件稀奇事情,根据守城的军士回报,重阳当天的夜里,也就是阳平王自刎之后。
太师府上下正排开宴席共度重阳,这位褚老太师席间以如厕为由而走,自此便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初十上午家人记挂起来,派人寻时,才知道这厮坐上了一驾马车出东门而去。
“按照此理,褚禹彦的东逃路线应该是北离。“宇文豫说完,徐衾不觉颔首。
宇文欣迟疑的问:“这老小子和高离之人素无来往,如今若是只身相投,是不是有违常理?“
徐衾淡笑道:“伊某初来乍到时曾经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阳平王到了,当今圣上虽然大赦天下,可毕竟是个六岁孩童,任中实事大多要仰仗柱国骠骑办理,褚禹彦在这大安朝堂为官数十载,这个道理定然明白,况且那副做派使然,道貌岸然的到了哪里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