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月如钩。
金林望着王爷落寞的背影,鼓起勇气在其身后站定,“王爷,南江知府周方知送来年节贺礼。”
王爷本不想出去,但因南江刚刚稳定下来,还需各级官员同心协力,只得勉为其难道,“请他在正堂等,本王随后就到。”
金林答应着,退了出去。
王爷换了一身华服,正欲出门,视线却被桌上画里的虫吸引了。忍不住嘴角微弯了一下,细心将画收起来,才走出门去。
周方知见王爷远远而来,立时起身迎接。
两人寒暄几句后,周方知便让人将新年礼物抬进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大木箱,看起来有些沉。
丝竹声起,演奏的是一首荆北思乡曲。
王爷听到曲子,便想起了在荆北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尤其在这样的除夕,这样的年夜,每逢佳节倍思亲。
大木箱打开,一个美丽的女子缓缓从箱里站起,无骨般柔软,令在场的男子们都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只有连城定定看着女子的脸,那眉目和侧颜竟与明安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既是官员的一片心意,又是年节,他也不便当场翻脸。
他看着女子旋转的身姿,耳边竟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个声音,“本公主其实也不愿跟王爷回府,更不乐意给王爷脸上抹黑。不如就此别过,从此山水不相逢。”
那个声音又道,“王王王爷大人等一下,我们岩国有个规矩,你必须先答对我出的题才可以圆房,否,否则会断断断断断子绝孙滴……”
于是她说,“从前有条狗,狗的前面是鸡,狗的后面是什么?”
狗后面是什么呢?
王爷左思右想,几乎忘了看面前的女子跳舞。
他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周方知发现王爷在笑,提着的一颗心便放下了,微微打个眼色,示意女子可以取悦王爷。
于是女子如柳的舞姿拂过王爷的身侧,一甩流云水袖,向着王爷怀里倒去。
王爷正自沉浸在回忆中,一时不察,竟被女子吓了一跳,伸手将女子推得老远。
丝乐声戛然而止,场面分外凝重。
女子连忙跪下求饶,说自己脚崴了没站稳,才扰了王爷。
王爷虽面染薄怒,却也没真的发火,只是幽沉的视线扫过坐在下首的周方知,“你要是把心思多用在治理南江上,比献一百个美人更让本王高兴。”
周方知面带羞愧,“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只是下官见这除夕团圆夜,王爷您形单影只,所以才献了个与王妃长得相似的女子来与王爷作个伴。”
这周方知是京都派下来的官员,有幸见过王妃一面。到了南江后,偶然发现一舞姬神似王妃,才想出这么个烂主意来讨王爷欢喜。
王爷抬眼望月,但觉清辉雅致,倒也没怒及官员,只是淡淡道,“下次不必再做这些无聊事。你身为地方官吏,家却在京都,夜晚是否也格外念家?”
周方知想了一想,“下官接到圣旨前往南江时,儿女们哭成泪人,那时下官确实有泪目之意。只是见家中妻妾……唉,算了,还是出门在外快活些。家中简直无一刻安宁,随时鸡飞狗跳,不是你看不惯我,就是我看不惯你。”
“既是这样,那还是一个妻子为好。”王爷喃喃着。
“那怎么行!”周方知一听此话,立刻又转了方向,“王爷此言差矣。如花美眷,自然是越多越好。”
“刚才你还说家无宁日。”
“王爷,家无宁日还有个说法,叫人丁兴旺。下官听说王爷的三个孩子都是收养而来,现如今王妃又病魔缠身,实在……唉……王爷还是应多为子嗣着想。下官好像话多了些,不过也都是为王爷考虑。如若王爷一时半会不回京都,可考虑在南江收一房妾室暖床。”
“你确实话太多了。”王爷皱眉,“金林,送客。”
“……”周方知叹口气,“下官告退。”
“等等!”王爷转过身来,一身正气加寒气,“如今战事虽停,但你身居要职,必须严防各国派来的细作,应少近女色。”
“……”周方知耳朵嗡嗡嗡,觉得今日这趟来得冤,有苦难言。王爷要过清心寡欲的生活,没道理连累底下的人受苦啊。
但他不敢说王爷沽名钓誉,人家确实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要不是听闻王爷和王妃感情好,他差点就认为王爷恐有断袖之癖。
周方知正待离开,却又听王爷问,“狗后面是什么?”
“啊?”周方知两耳轰隆,愈加觉得王爷非一般人能懂,“狗后面,自然是狗尾啊。”
王爷怅然挥挥手,“行了,你走吧。”
待周方知走后,整个大将军府安静冷清,遍布府里的红色灯笼都毫无除夕的喜气。这是他今日问的第七遍了,“金林,朱渔姑娘没信来?”
金林心头不忍,对朱渔姑娘有一万个不满,“回王爷,今日无书信传来。”他不知道为何王爷忽然不再关心王妃,而是事事记挂朱渔。
他不敢问,只知按王爷心意办事,“那暮冬烛今日想必已送到渔歌牧场,朱渔姑娘一定欢喜。”
王爷的笑容淡淡染上了眉梢,“是啊,今日是除夕,希望朱渔姑娘能高高兴兴的。也许不久就能收到她的回信。”
金林不敢回怼,只是心想,您早前写的那封信,人家不也没回嘛。他实在忍不住提醒,“王爷,王妃今日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