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在劫数到来时潜心修行,无孔不入的三阳劫火,就像是最污秽的渣子,便是极其微量,也足以将他们辛苦维持的心境状态毁于一旦,更能引发内魔,烧毁道基。
据统计,那一刻钟的时间里,因此事而走火入魔、内火焚身的修士超过百人,其中更有一位在附近潜修的真人修士,那位还算走运,留得命在,可在此飞来劫数之间死去的,足有八人之多。
“三阳魂印”之事,终于为人所知,也给许多人下了套子。
拦,还是不拦?
许多人纠结,也有许多人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段日子里,余慈这个名字,随着拍天血潮飘摇万里,又伴着三阳劫火焚卷天下,以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间,便是在北地三湖打鱼种地的凡俗,也知道有一个飞剑东来的凶人,驾起血云,所过之处,四日并行,邪火烧身,不免大为戒惧,多地都有骚动出现。
相较于底层失之简略的认知,在北地修士之中,余慈的名声却有两极分化的趋势,就常理而言,对这个招灾引祸的家伙,大部分人不会给出什么好评价。可是当夏夫人的点评一出,招揽之意显现,北地三湖的风头,忽为之一变。
一方面是因为夏夫人身份特殊,又向以眼光犀利著称,颇是主导着一部分言论走向,另一方面,却是不知何处起的一番流言,说是那余慈以步虚修为,强行驾驭玄黄杀剑,不是出于私欲,而是不忍生灵涂炭,舍身驭剑,以避免更惨重的损失。
这一说法最有效的佐证便是,自玄黄杀剑屠灭七河尖城之后,一路东来,除了像乱云宗那般受到阻拦的情况外,都是高来高去,偶尔有些倒霉蛋受血杀之气冲击,也没听说谁丧了性命。
但这种说法很快受到各方驳斥,尤其是一些“当事人”便分析那日形势,提出若不是余慈半途插手,杨朱等人说不定已将此剑封禁……如此这般。
可紧接着这个说法,不知是谁,忽又抛出一个惊天消息,直指二十年前,剑园一役。
此役造成剑园崩毁,直接导致此界一个延续数劫的盛事终结,此后二十年来,大批剑园出土的精品流入修行界,离尘宗等相关方,由此受益,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一直牢牢把持在离尘宗,或者还有与之亲善的几个宗门手中,少有外传。
而这回,从玄黄杀剑之事延伸出去,消息指明,那一役,余慈以离尘宗外室弟子的身份参与,正是在那场惊人变故中,存活到最后的几人之一。
据传,他那时便与玄黄杀剑有过接触,共御外侮——所谓外侮,血狱鬼府的大梵妖王陛下,自然是逃不过去的。
虽说事态细节方面有些模糊,但越是这样,越有快速传播的价值。这消息没有明确的倾向性,却是将两条线索串在一起,背景丰富,事态复杂,有更多的想象空间,一旦流播开来,两边本站定立场的修士便各有分化,但彼此之间,冲突愈发激烈,
一方顺势咬定余慈大奸大恶,早与玄黄杀剑勾结,七河尖城血案便是他的谋划;另一方则说他义气深重,视玄黄剑灵为友,又不忍生灵遭劫,力保两全。
两方口水横飞,一时间北地三湖各处茶楼酒馆,各宗论道台上,都免不了被洗上几遍。
而在此期间,离尘宗离得远,没有发话也就罢了,像清虚道德宗、四明宗这些大宗门,却也都没有明确的态度,保持沉默,颇是微妙。
相对于立场不定、吵闹不休的北地修士,余慈的想法反而更简单些。
一具分身罢了,若真能保得两全,舍弃掉又如何?
更何况,其他一些杂事,都有幽蕊代为处理,便是名声之类,都给硬扳回来许多,他又有何牵挂?
所以,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控制玄黄杀剑上,凭借着玄黄剑符的那一点儿控制力,再参考幽蕊利用巫法神通送来的较为安全的路线,一路艰难东进。
这段时日下来,他真的不好过,剑遁速度虽快,充其量与逍遥鸟仿佛,尤其穿梭虚空的神通,是没有的,一日飞遁,不过十万里出头,路线又受限制,导致他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其中,盖大先生根据死魔神通的气机联系,一直追击在后,虽说同受三阳劫火的苦楚,却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更艰难的是,长期与玄黄杀剑相接,三方元气所聚的形体被血杀之气浸染,又受三阳劫火焚烧,多有变异,换了别人,早就气脉扭曲,走火入魔,他也是凭着对这具躯壳结构入微入化的把握,勉力维持。
只有念头聚合的分身,在天龙真形之气的护持下,暂时还未受沾染。
但那也快了……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
第三十五日上头,在云气飞卷的高空,余慈遇到了强劲季风所带来的温.湿水气,他甚至嗅到了微微的海腥味儿,这代表,他已经逐渐接近了东海。
可这时,面对与小五约定的“大半月”的期限,他已经失约了。与之同时,小五也是如此。
在确认这边脱不开身后,他让幽蕊联系小五几次,并侥幸成功了两回,那边都说被人追得很紧,又说“快到了快到了”,可鬼厌分身冒着被论剑轩围剿的风险,在约定的吴钩城外海转了几圈儿,并无所得,也没发现有大战的迹象